張氏一邊聽一邊低聲咒罵著丁持。
丁二富說道,「四叔現在又老又瘦又黑,看著像五十歲的人,比二叔老多了。四嬸變化倒不大,胖乎乎的,就是比之前黑了一點。四叔雖然掙了許多銀子,我一點不羨慕,不知這些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喝酒吃肉時心裡踏不踏實。」
丁香則是唏噓不已。
蒲甘國相當於前世的緬甸,的勐應該在西雙板納那一帶。
這裡到那裡至少五、六千里。
這個時代交通極不便利,途中不知要經過多少窮山惡水,遇到多少千難萬阻。
他們順利到達那裡,還發了。一個外地人,居然在幾年時間弄出一個玉石場,一個石玉行。得了瘧疾,還沒拉死……
一般人不會這麼好命,這是唐氏的大旺罩著他。
而且,丁持這人真的有些涼薄,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知道把老父親和哥哥家害得不輕,沒說第一時間回來探望,最先想到的是要把那邊的產業處理好。
一個玉石場加東拓府的玉器行,兩萬銀子少不了。不說自己這一房受他連累,就是父親斷的三根手指和幫他養了這麼多年兒子,也不應該那點錢就打發了。
要提醒爺爺和老爹,不管將來丁持如何懇求,都要離他遠著些。
丁二富從大筐裡拿出一包茶葉,一個具有異域風情的銀鐲子,幾個椰子、十幾個青果子。
嘴裡唸叨著,「這包沱茶孝敬二爺爺和二叔,這鐲子是南夷女人的樣式,送香妹妹,莫嫌棄。椰子水雖然寡淡還能喝,這幾個芒果和青牛果不知你們吃不吃得慣。天熱,許多東西拿不回來。」
丁香認出來,青牛果前世叫牛油果,真是久違了。
特別是芒果,她前世就特別喜歡吃。
丁二富又拿出幾套衣裳和頭上帶的布和頭飾,「這是八個南夷族人穿的衣裳,只買到這些。這點東西值不了多少錢,還剩十五兩銀子。」
他把銀子還給丁香。
丁香道了謝。她翻著看了看,這些衣裳頭飾中沒有李媽媽穿的。
儘管她沒抱什麼希望,還是失望不已。
丁二富起身告辭,丁香把他送至西院。又拉住他,讓李麥高家的拿出兩罈好酒、一條火腿,再捉了兩隻雞放進大筐,算是謝禮。
人家幫了忙送了禮,自家不僅沒請他吃飯喝酒,還被爺爺打了一頓。
丁二富推辭幾句接了。
丁香不得不感嘆,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這個丁二富不止是聰明,而是太聰明瞭。
除了丁夏氏和郝氏,丁香最討厭大房人的指數依次是,丁有壽,丁力,王氏,丁三富,丁有財。
丁四富最良善,丁二富最有能力。他在某些方面有些像丁壯,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拎得清,聰明,厲害,粗中有細,講義氣。
丁盼弟也聰明拎得清,不知她現在還活著沒有。
丁二富只跑驃可惜了。以後想辦法把他弄到軍裡,他有了前程,大哥也有了一個好助力。
若丁家發跡,除了自家的幾個男人,最有出息的應該是這個丁二富。
突然,張氏的尖叫聲和大哭聲響起,「公爹,嗚嗚嗚……」
丁香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往東院跑去。
丁壯斜倚在椅背上雙眼無神,胸口一攤血,鐵青著臉說不出話來,喘氣都困難。
他居然咯血了。
丁香也嚇得哭起來。她不知道這種情況能不能動丁壯,對跟進來的李麥高和楊虎說道,「快去請趙老大夫過來。」
現在是晚上,縣城的好大夫請不了。
丁香順著丁壯的胸口
勸著,「爺不生氣,爺不能生氣。你說的,家裡日子好過了,要活得長長久久……」
心裡想著,爺爺還不到六十歲,實在不行就喂葫蘆參。但葫蘆參必須在快死時服用,現在還不是時候。
丁壯的眼珠遲緩地轉向丁香,說道,「香香莫慌,這點事打不倒爺。」
話在嗓子眼裡咕嚕。
不多時,楊虎把趙老大夫背來,趙大夫拎著藥箱跟在後面。
趙老大夫看了,說怒急攻心。他施完針,又讓人熬了藥來喂丁壯。
忙了半個時辰,丁壯終於緩過氣來。
趙老大夫嘆著氣說,「老夫只有這個本事,明天請縣城的大夫來看看。」
丁香問道,「我爺現在能吃人參嗎?」
趙老大夫道,「等他醒了,可以少量喝點參湯。」
兩位大夫走後,丁香就把那根人參拿出來切了一片下來剁碎讓張氏親自熬了。
李麥高把丁壯扶起來,丁香親自喂他喝參湯。
喂得很慢,若水從嘴角流出,趕緊用勺子刮進嘴裡。
這好東西可不能浪費了。
喂完後,丁香對張氏及李麥高、楊虎說道,「你們去歇著,我守著爺爺。」
李麥高道,「姐兒還小,容易睏乏,我們守著。」
丁香搖搖頭,「我在屋裡守著爺睡,李叔和楊叔換著在廳屋裡睡。」
她能餵飯喂水,但出恭這種事要男人幫著做。
張氏是兒媳,又知道丁香對公爹的感情,囑咐幾句就出去了。
李麥高在廳屋搭地鋪。
丁香把大椅子拖來炕邊,蜷縮著身子坐在椅子上看爺爺,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知道,爺爺心裡是想丁持的,不希望他年紀輕輕就死了。但今天真的知道他還好好地活在世上,心裡的氣和怨又一下躥了上來。
爺爺雖然豪爽仗義,卻是個剛直性子,眼裡揉不得沙子,氣性又大,才氣成這樣。
丁壯偶爾清醒一下,朦朧中看見孫女看著自己,會含混說道,「香香長大了,爺享香香的福了。」
丁香甜甜地一笑,「是香香一直在享爺的福。」又勸道,「爺,氣大傷身,不要生氣了。」
丁壯的眼睛又閉上,「好,不生氣。」
後院的公雞打鳴了,丁香才閉上眼睛睡過去。
一大早,楊虎又趕著馬車去醫館把老張大夫接來,張金石也跟來了。
張老大夫給丁壯切完脈施針,樂呵呵說道,「老掌櫃身體底子好,氣咯了血還沒有大礙。」
張氏等人總算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