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從內室拿出賬本交給徐鶴後,徐鶴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啟賬本。
他將賬本交給丁澤,轉身對婦人道:“大嫂,有些事情,迫於現在的情形,我做的操之過急,還請擔待。”
他所謂的事情,王家眾人都知道是叫人掌摑懲罰王學道的事情。
聽到這,王家眾人沒有說話。
雖然現在大家都相信,徐鶴並不是逼著王學道走上絕路之人,但畢竟自己丈夫和父親,被另一個人掌摑,他們心裡過不去這個坎。
徐鶴心中也是五味雜陳,王學道雖然看樣子沒有在前軍都督府的情弊中獲益,但他也是作奸犯科之人的幫兇。
掌嘴他,沒有問題。
可是畢竟人死為大,他也在後悔,當時換一種不那麼羞辱性的懲罰,可能現在的情況又不一樣了。
想到這,他對王學道的夫人道:“大嫂,現在王都事已經走了,他留下的這個賬本,說不定未來還會成為你們的禍根,這樣,我叫人送你們回鄉吧!”
“可是……”兄弟三人不約而同想要說話。
徐鶴看向他們。
是啊,一個要在京城娶媳婦,一個要廩生的資格,還有個要上學,想走,哪有那麼輕鬆。
不過徐鶴點了點頭道:“你們兄弟的事情不用煩惱,到時候我必然幫你們妥善安排!”
三兄弟還要再說,可這王學道的夫人到底是讀過書的,知道輕重緩急,她喝止兄弟三人後,蹲了一福:“那婦人就謝過駙馬了!”
徐鶴點了點頭,轉身對丁澤交代道:“你派點人,等王都事出七後,護送王家回河南老家吧!”
聽到對方竟然連王家老家在哪都打聽清楚了,幾人也就不再折騰,聽天由命了。
其實徐鶴是為他們好,將來前軍都督府的事情發作,他們留在京中,肯定要被牽連,不如一走了之,少了王學道,人又不在京中,自然想找事兒的人就少了許多。
從王家離開後,徐鶴匆匆趕往徐嵩府上。
今天徐嵩等人正好在家,聽說徐鶴意外從王學道家人手中拿到賬本,眾人全都十分意外。
“看來這些年,那些人做的壞事不少啊,不然王學道也不會心驚肉跳到需要記賬了!”謝鯤看著徐嵩手裡的賬本感嘆道。
徐鶴點了點頭:“可憐那王學道,做夢也沒想到,他壓根連衙門都出不去,便被人逼死了。”
這時,正在看賬本的徐嵩突然“咦”了一聲。
謝鯤好奇道:“閣老,您看到什麼了?”
現在謝鯤因為張徽姮的緣故,成了徐鶴妻子的舅父,兩家有了這層親戚,他跟徐家的關係自然更親近了。
徐嵩轉手將賬本遞給謝鯤。
看了片刻後,謝鯤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地看著徐嵩:“閣老,廢……”
說到這,他小心翼翼朝外看了看,然後才繼續:“事涉廢太子,難辦了!”
廢太子張琰,是悼靈皇后呂氏所出,之前因為在白駒亭場祭祖陵時姦汙女子,後被女子用剪刀劃傷臉部破相,回京後,至正帝大怒,廢了他的太子之位,成為庶人。
不過張琰這個庶人,可不是真的庶人,他至今還住在內城的五進府邸中,聽說日日笙歌,日子比以前還要快活。
所以,世人就奇怪了,你都被廢了,拿來的銀子活得瀟瀟灑灑?
有人猜測,是至正帝心疼兒子,偷偷塞得內庫銀;也有人說,是他當太子時積攢的銀兩。
現在看來,兩者都不準確,廢太子竟然還有【正經】營生。
半個時辰後,徐鵬放下筆,將算盤推到一旁,然後對徐嵩等人道:“賬本上算來,合計侵佔軍田六千餘畝!按照他的指使,兵部、前軍都督府共計從各衛所取用刀劍一萬餘把,弓弩兩千餘副,箭矢無數!”
“對了,還有大炮十門!”
徐鵬唸完後,整個堂上都沉默了。
這些武器中,竟然還有大炮。
這些東西究竟去哪了?
總不會全都融了做鐮刀了吧?
謝鯤覺得事態嚴重,起身道:“這件事,我要馬上稟報皇上。”
說完,他抬腳就要走。
徐嵩道:“子魚,你且稍等!”
謝鯤急了:“這還等什麼?咱們原以為,軍屯是各衛所的軍官侵佔了,可誰知道,這些人的背後還站著尊大佛呢!單單湖廣吶,這麼多田,有多少軍戶破產?”
“這樣的衛所兵,別說打仗了,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問題!”
“還有,這些兵器去哪了?”
“這還要猜嗎?肯定是反賊那裡!”
“……”
徐鶴見他激動,連忙扶著他坐下,奉上茶水道:“師伯,這事肯定要告訴陛下,但絕對不能是您,也不能是跟您有關的任何人!”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謝鯤話說一半就停下了。
是啊,他是謝皇后的弟弟,若是由他來出面,至正帝心裡會怎麼想?
“而且,這裡面可不止廢太子的事情。”
整個賬本中,涉及到的人有很多,俞稷不用說了,這是板上釘釘在上面的,而且他還是背後這群人的黑手套。
堂堂的伯爵,最後竟然只能做個黑手套,徐鶴在懷疑,當年他爹,他祖父是怎麼上位的?
會不會就一直扮演黑手套的角色,才一步步走上高位的?
除了俞稷之外,整個前軍都督府衙門裡的大小官員,除了同知薛宗鎧外,基本全都有事兒,只不過事大事小而已。
“這個薛宗鎧,我記得他是至正二十八年進的前軍都督府,沒想到此人守身如此,倒是讓我意外!”徐嵩撫須沉吟道。
“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敢說身邊的事他不知道?”謝鯤冷哼道。
徐鶴看著大伯道:“大伯,這東西,讓誰遞上去比較好?”
徐嵩沉吟片刻後道:“郭珠吧,來歷如何,他自向皇上稟告,我們不提,皇上也知道我們是為避嫌,只能這樣,交給別人,我怕到不了皇上的手中!”
徐鶴與謝鯤深有同感,這王學道畢竟只是個小小都事,很多身後的人,他不知道也正常。
廢太子之所以能被他記錄在案,還不知道那位爺做事多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