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沒等徐嵩等人想出對策,汝王世子便上疏彈劾徐嵩了。
彈劾的內容還是那些,沒什麼新鮮玩意。
可是,老汝王屍骨未寒,人家擺明了是等朝廷的旨意,給錢再辦事了。
“真踏馬無恥!”謝鯤聽說這件事後,氣得七竅冒煙。
這種時候,再怎麼說,也是死者為大,哪有拿老爹屍體要挾朝廷給錢的。
再說了,衛輝這個地方,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清一水兒的良田。
汝王府把整個衛輝的好地圈了個七七八八,他們是差錢的人嗎?
徐鶴搖頭道:“他們不是差錢,他們是害怕這件事形成慣例,朝廷用度艱難本來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這幫藩王是害怕開個頭後,以後朝廷只要缺銀子,就打他們的主意!”
徐鶴一語切中要害,謝鯤不說話了。
是啊,誰都不會嫌銀子多了墜手。
這幫人仗著自己宗親的身份,成日裡花天酒地,銀子多得幾輩子都用不完。
但即使這樣,他們還是貪得無厭,從這個國家身上不斷吸血。
朝廷為了養這幫藩王,除了給予大量封地之外,每年還要賞賜出去將近四百多萬兩銀子。
四百多萬兩啊,這已經是如今朝廷稅賦的三分之一多了。
也就是說,這幫人不僅擁有大量封地不用交稅,還可以讓人把土地寄在王府名下幫人逃稅。
即使如此,朝廷每年還要花三分之一的財稅收入再來賞賜這幫人。
可這幫人遇到朝廷急需用錢,卻是一毛不拔。
徐鶴想到這,胸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徐嵩、謝鯤這樣的人,每日殫精竭慮想的都是怎麼把這個帝國往上拉一拉。
可這幫人,全然無視天下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
只要戳碰到他們一丁點利益,這幫人也敢跟你玩命。
“大伯,我看,正好藉著這次機會,收拾收拾這幫人!”徐鶴突然道。
謝鯤皺眉:“亮聲,這時候按照規矩,你大伯應該回府待參,朝廷針對這件事,如果沒有個處理結果出來,你大伯是不能視事的,這時候,自保尚且艱難,如果收拾這幫人?”
徐鶴看著大伯道:“大伯,這件事,你回府中休息兩天也好!正好藉著你不在內閣,我們搞一把大的!”
“大的?”徐嵩皺眉。
徐鶴看了看屋外,見沒人伺候在外面,於是小聲將自己的辦法說了出來。
誰知剛說出口,謝鯤就驚訝地看向徐鶴:“你……”
話說了一半,他連忙收聲看向屋外,見還是沒人,這才壓低聲音道:“你好大的膽子,這種事,是瞞不過錦衣衛的!”
徐嵩也搖頭道:“不妥不妥。”
徐鶴見二人反對,只好道:“那退一步,不要他的性命,只去嚇他們一番!”
聽到徐鶴的第二個方案,兩人再次沉吟。
終於,謝鯤對徐嵩道:“閣老,亮聲這個辦法,我覺得可行!”
徐嵩在心中盤算了一番後,終於點了點頭道:“就這麼辦!”
……
第二日,徐嵩上本自劾,說自己思慮不周,身為閣臣,左支右絀,心神俱疲,請至正帝允他致仕回鄉,頤養天年。
這封奏疏一遞上去,至正帝的回覆竟然無比之快。
至正帝現在寬慰了一番徐嵩,說這件事不管如何,那也是他在為朝廷處理麻煩,錢又不是進了你的袋子,你不用為此憂懼!
其次就是批評了。
大意就是,你身為閣臣,遇到這點事情就想著一走了之,你還有閣臣的擔當嗎?
最後總結,國家還是需要你的,朕還是離不開你的。
如果你是耍小脾氣,那朕告訴你,麻溜兒回來,不然影響到我修道,這責任你可擔負不起。
誰知徐嵩這次似乎真的是心灰意冷了,他重新上了一本,向皇帝訴說自己本來兩年前差點就死了。
這內閣的事情多,他的身體一直都在勉強支撐。
現在惹得天家骨肉產生嫌隙,這是他的罪過,請求至正帝放他回海陵,到時候死在海陵,骸骨埋在家鄉父母墳前,那也是至正帝的恩典了。
至正帝這次回得更快,直接把他的這本奏疏退了回來。
那意思就是在說:“bullshit,你跟我扯什麼蛋!”
就在朝中所有人都以為,徐嵩這次會見好就收時,誰知徐嵩第三次遞了本子,堅決要求退休。
這下子,事情可就大條了。
朝廷裡徹底炸了鍋。
內閣中,龔有為給秦硯添了茶水後感嘆道:“首輔,看來徐閣老這次是真的要致仕了!這不像是故作姿態!”
秦硯喝了一口茶,嘆氣道:“給誰也只能引退以求自保了。這種事,就算皇上最後幫他壓了下來,天知道這幫藩王最後會幹出什麼事了。早前藩王派兄殺害官員的事情又不是沒有!”
龔有為驚訝道:“不會吧?這可是閣臣,他們……”
突然,說到這,他止住了話頭。
有什麼不可能的?
眼前這位跟汝王府的關係那……
尤其是,至正帝那邊,對於汝王世子的奏本還壓著不回,顯然,宮裡也在猶豫之中。
徐嵩眼看自己給朝廷背鍋,皇帝卻在裝死,心灰意冷之下,萌生退意也是人之常情。
秦硯用杯蓋劃過茶水,心中暗道:“徐嵩引退固然可喜,可就是便宜了吳興邦!總要在內各中安插點人,老夫縱然也距離引退不遠,但也不能讓吳興邦好過!”
“可是,又要讓誰入閣呢?”
“李希顏本來是個好人選,可惜他不是翰林出生,且現在也按照我的要求,跟我【分道揚鑣】了!”
“戶部左侍郎胡湘胡濟之倒是個好人選……”
就在這時,突然外面有人道:“翰林院掌院學士邱騰求見首輔!”
“邱騰來幹嘛?”秦硯轉頭看向龔有為。
龔有為搖了搖頭,出門將邱騰引了進來。
邱騰剛進值廬便躬身一禮道:“首輔大人,求首輔大人挽留徐閣老一二!”
開門見山,不拖泥帶水,邱騰讓秦硯有些猝不及防:“子云,怎麼了?”
“南方戰事正酣,東南眼看開春後,倭寇活動頻繁,這時候徐閣老若是真回去了,誰來管著一攤子事?”
秦硯放下茶盞道:“哎呀,我正為此事心中憂慮……”
“我寫了本奏疏,上面有翰林院同僚聯名,請首輔大人也一起連署罷!”
“嗯,甚好甚好,帶來了嗎?老夫這就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