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春寒料峭,凍殺年少”!
雖然經過這麼久的伙食供應,團練眾人身上都不似剛入營時那般瘦骨嶙峋,但這麼冷的天,這麼早起床,還是讓人想念被窩裡的溫暖。
秦烈看著甲板上剛剛起床洗漱的機兵們,轉頭對周弼道:“馬上就要到無為州的泥汊河了,前面不遠就是土橋河鎮,叫所有人洗漱之後就進船艙,沒我的命令,不準再出來了!”
周弼朝旗手使了個眼色,旗手這邊紅綠兩面旗,紅旗上下兩次,綠旗左右一次。
旗號剛剛發出,就聽見附近的船上響動大了起來。
機兵們忙不迭洗漱完,很快就鑽進了船艙。
秦烈滿意地點了點頭:“已經算是令行禁止了,不過還差得遠,公子的信上說得沒錯,這些兵,沒有刀頭舔過血,終究還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傢伙!”
兩天前,朝廷的旨意和徐鶴的信是同時送到營中的。
跟著來的還有揚州衛的一名姓孫的僉事,據說跟徐鶴有舊,見面時很客氣。
當他掏出兵部的調令後,秦烈壓根沒把這僉事當回事,只把調令看了看,便扔到了桌上。
就在他腦子裡想著怎麼拖延不去時,沒想到兵部來人還帶了徐鶴的書信。
有了徐鶴的信,那事情就好辦了。
那兵部的信差看到這幫兵油子對待兵部公文時的態度,還以為要廢一番口舌,沒想到,兵部的公文甚至還沒有徐公子的一封信有用。
這幫人送走了那信差後,在孫僉事驚訝的目光中,僅用兩個時辰就完成了出發的準備,很快就登上了揚州衛的運兵用的平底沙船。
其實這些船大多數在松江和山東沿海用得較多,內陸航線上除非是朝廷的漕船才會少量使用這種近海海船。
這些船,還是徐嵩特意從山東調來揚州,給他們使用的。
因為張景賢雖然在出任徽寧池太兵備道後,組織兵馬嚴密封鎖長江航道,並且也對土橋河的反賊襲擾過幾次。
但土橋河的賊人損失並不是很大,這些人因為船小,對抗不過官船,所以改變策略,不再封鎖長江,轉而躲進北岸的河道中,利用狹窄的水路,用岸上的弓箭來支援河面上的船隊。
張景賢因為兵力不夠,還要時刻防備合肥之敵,所以不敢深入內河。
這樣一來,官軍不敢去土橋河附近的內河活動,反賊不敢堂而皇之地進入大江。
雙方竟然不約而同地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靜等時局變化。
不過,這些土橋河的反賊雖然不敢明目張膽進入長江,但還是會冷不丁騷擾江面。
而秦烈等人所在的泥汊河鎮,其實就在無為州的南邊,靠江邊的一個大鎮,距離土橋河只有三十多里的水程,可以說,這裡已經靠近反賊哨探的範圍了。
故而他才會叫眾人不得再出船艙。
聽到動靜的孫僉事還沒扭好官袍便匆匆走了出來:“載燔,怎麼回事?是不是出事了?”
載燔是秦烈的字,這個字還是徐鶴給他起的。
烈,火猛也。
大雅曰:“載燔載烈。”
秦烈現在大小也是個營官了,經常跟外人打交道,沒有字是肯定不行的,所以在秦烈的請求下,徐鶴幫他起了【載燔】為字,自然是希望他,保留住那種侵略如火的狀態。
秦烈因為徐鶴的關係,對孫僉事還是很客氣的,他拱了拱手道:“船隊馬上就要過土橋河,為了防止反賊的哨探,故而我命所有人都進入船艙。”
說完,他看向孫僉事!
孫僉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官袍,訕笑道:“不用那麼緊張吧?不是說賊人都已經被趕到內河去了嘛?咱們頂多進入內河時小心些就是!”
“我們不走內河,就在長江逆流而上!”
孫僉事傻了:“不,不是說好了走泥汊河嘛?”
秦烈懶得解釋,不再說話,轉頭看向江面!
周弼見狀,連忙笑道:“孫大人,秦把總的意思是,走內河目標太大,意圖太過明顯,長江雖然逆流而上,但來往船隻多些,賊人就算發現,也會誤以為是朝廷的運糧漕船!”
孫僉事口中所說的泥汊河,是發源於廬江黃陂湖一直東流直至泥汊河鎮匯入長江的大河。
如果把徐鶴設計的此次戰略重點在圖上標出來的話,就能發現。
其實合肥、冷水關、廬江是一條從南到北的直線!
冷水關就在合肥與廬江的中間。
而另一個鉗形攻勢的鉗子,就是泥汊河最東邊匯入長江的無為州一線。
而反賊水師據守和的土橋河,則在廬江和無為州的中間。
所以,泥汊河是跟土橋河附近的內河相通的。
秦烈他們之前設計的路線是從長江到達泥汊河鎮後,走泥汊河西進,直接到達黃陂湖,然後北上經過廬江,最後抵達冷水關。
但昨天經過刀子帶人在前頭探路發現,賊人在泥汊河上也有探子,顯然是被張景賢安排的無為州駐軍嚇到了,所以十分戒備。
故而秦烈才會臨時做出改變行軍路線的安排。
幸虧徐嵩安排的船隻是運糧的漕船,不然還真不好瞞天過海!
等吃完早飯,各船按照要求偽裝一番後便朝西繼續駛去……
土橋河。
一戶地主家的宅子,幾個人坐在宅子堂屋內。
主位上,一名頭髮花白,臉黑粗糲的中年人笑著對下首一個年輕人道:“久聞子理先生雅好音律,酷愛戲曲,尤其是南戲中的弋陽腔,先生研究頗深吶!”
那年輕人微微一笑道:“不過都是閒暇時的一點小愛好,算不上什麼!”
中年人道:“我這人,雖然粗鄙不文,倒也喜歡南戲四大腔中的崑腔!”
中年人說完,子理先生對面的一個年輕人笑道:“爹,這戶人家本來就養著土戲班,正好子理先生剛到,咱們中午給先生接風洗塵的時候,讓戲班助助興?”
中年人聞言,頓時大喜道:“這個主意好,我正好跟先生切磋一下南戲!”
那個叫子理先生的人聞言,臉色微變,剛想拒絕時,突然有人衝了進來。
“把頭,江面上的兄弟回報說,有朝廷的漕船向西,正在經過咱們這段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