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鐵心徹底對肖永明等幾個孩子冷了心。
這天，肖永明又像往常一樣，拖著弟弟妹妹們，乖巧又可憐兮兮的等在了廠門口。
“我們來接韓阿姨下班！”
“嗯！我們可喜歡韓阿姨了！”
“阿姨也喜歡我們，昨天阿姨還給我們買桃酥了呢！”
“桃酥好吃！我還要！”
肖永明等四個小蘿蔔頭，不是蹲著傻等，見到來來往往的職工，還會主動聊天。
於是，眾人愈發覺得，韓鐵心和肖國棟這兩人的好事將近。
韓鐵心默默的站在機械廠門口，看著肖永明頂著一副乖巧、懂事的表情，跟認識不認識的職工們閒聊著。
她再一次的感嘆：唉，這真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看來！我得下定決心了！”
必須儘快跟肖家做切割，否則，就真的被纏上了。
韓鐵心用力握了握拳頭，她沒有繼續往外走，而是一個轉身，回到了廠子裡。
她一路來到辦公區，找到了領導。
“領導，我跟肖主任相了一次親，覺得不合適，就跟肖主任說清楚了。”
“但肖主任家的孩子，似乎誤會了，不顧我的解釋，每天都來找我！”
“不過，我也能理解，孩子們整天餓肚子，而我呢，看他們可憐，就會給買些吃得。”
“……領導，這件事您得管一管了。肖主任一心為公，捨己為人，可也不能不管孩子啊。”
“他倒是輕鬆了，卻讓孩子纏上了我。我、我一個未婚女青年，我還咋找物件？”
韓鐵心故意做出“豁出去”的模樣，不管不顧的說了一大堆。
領導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其實，他也有些看不過眼肖國棟的所作所為。
是，確實該講奉獻，講究舍小家顧大家。
但，肖國棟的這個“大家”，明顯跟真正意義上的不同。
他幫助的那些人，未必就真的過不下去。
至少人家的老婆孩子還都好好的活著。
而肖國棟的老婆呢，卻被生生給熬死了。
還有肖家的四個孩子，在家屬區也是出了名。
天天捱餓，總想著去鄰居家蹭飯。
領導曾經讓馮主任去找肖國棟談話。
可惜，收效甚微！
肖國棟仍然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滿口的仁義道德，反倒襯得馮主任自私狹隘！
馮主任：……這人不是大善就是大奸！
他是沒辦法了。
領導也氣結。
他是領導，可也不能管東管西的管到職工的家務事上啊。
再者，肖家到底沒有鬧起來，領導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現在不行了，人家韓師傅直接找了來，領導不好再和稀泥！
也好！
正好有個合適的“理由”！
“韓師傅，你先回家吧。這事兒，廠子裡來處理！”
領導溫言勸了韓鐵心兩句。
然後，他對辦公室的人員喊了一句，“去，把馮主任叫來！”
“對了，還有肖主任！也一起叫過來！”
見領導去找肖國棟這個正主兒了，韓鐵心這才放心的離開。
肖永明等四個孩子，滿臉疑惑的來到了辦公室。
他們沒有等到韓鐵心，卻見到了領導。
領導仔細詢問了肖永明一些情況，然後對著趕來的肖國棟就是一通訓斥——
“想助人為樂是好事，可也不能餓著孩子啊！”
“你看看你家的小四，今年都四歲了，看著還跟兩三歲的孩子一樣！”
“還有你這閨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老常家的孩子吧，老常因公殉職，本來廠裡是想找個好人家撫養，是你說你和老常關係好，主動要求接回了自己家。”
“你就是這麼照顧人家烈士遺孤的？你就是這麼跟老常關係好的？”
領導是真的怒了。
就在剛才，馮主任特意提醒他，肖國棟的四個孩子裡，老三是收養的。
老三的親生父母都是廠子裡的職工。
老三的親媽剛生下孩子一年，就去積極的支援三線，路上出了事故，當場就走了。
同年年底，老三的親爹為了搶救廠子裡的裝置，不幸死亡。
可以說，她的親生父母都是因公殉職的烈士。
對於烈士遺孤，機械廠是有照顧政策的。
是肖國棟主動找了上來，說是自己跟老常是好友，妻子和老常的媳婦也是好姐妹，願意收養老常的遺孤。
肖國棟的名聲好，肖妻也是個能幹、厚道的人。
領導們經過協商，覺得把孩子交給肖家夫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老常的女兒就成了肖家的養女。
與她一起被送去肖家的，還有老常留下來的兩間屋和三百元的撫卹金。
而這些，都被肖國棟一點點的拿去做好人好事了。
賣了人家的房子，花了人家的錢，卻還把人家唯一的閨女養得面黃肌瘦！
這肖國棟，簡直不是個玩意兒！
過去，領導是給疏忽了，現在有人鬧出來，領導也把這些陳年舊賬都翻了出來。
肖三妹：……
她都聽傻了眼！
原來自己不是肖家的女兒啊，她的親爸親媽是烈士，還給她留了房子和錢！
“領導！我、我不要再在肖家待著了！”
“嗚嗚，我要我親爸、我要我親媽！”
肖三妹，哦不，是常小丫哭得不能自已。
領導頭都大了！
不過，烈士的遺孤不能再被虧待了。
他仔細思索了一番，記起廠子裡有個新來的工程師，結婚多年還沒有孩子。
要不，就把常小丫交給他們夫婦？
當然，這個還需要給人家當事人好好商量。
“肖國棟，你都聽到了！小丫頭不想再留在肖家了！”
“老常的房子你‘讓’了，撫卹金也‘捐’了，這些是人家小丫頭的，不是你的！”
媽了巴子的，這都什麼人啊。
拿著別人的錢，給自己買名聲！
噁心！無恥！
領導是真的厭惡上了肖國棟，對他也就沒有絲毫的客氣，“這樣吧，房子折算一下，就按兩百塊錢，你呢，總共賠給小丫頭五百塊錢！”
這五百塊錢，領導直接給小丫存著，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家庭收養，索性就自己帶回家。
反正有著五百塊錢，足夠養活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了。
長到十五歲，再給小丫頭安排進廠——
父母都是因公殉職的老職工，可以特殊照顧！
肖國棟傻了眼：……五百塊錢！
他、他哪有五百塊錢啊。
“沒有的話！就每個月從你工資里扣！”
領導看到肖國棟的那張臉就煩，也不跟他囉嗦，直接交代財務：“每個月發工資的時候，直接劃出一半給常小丫！”
肖國棟是車間主任，加上各種補貼，一個月也有近八十塊錢的工資。
索性拿出四十來，扣上一年，正好就能扣完！
肖國棟：……
肖永明看得目瞪口呆。
不過，看到自家老子在領導面前被訓得如同三孫子一般，他似乎“開竅”了。
對啊，可以找領導！
常小丫被領導暫時收養，肖家少了一個孩子，卻更加熱鬧了。
肖國棟的工資，全都計劃得好好的——
一半寄給家裡，剩下的一半，留下少數做花銷，其他都捐出去。
可現在，一半的工資要補給常小丫。
老家的錢，就只能壓縮到十塊錢。
而一家老小吃喝花用，至少也要十塊錢。
肖國棟想要再做好事，便有些有心無力。
老家的人習慣了每個月都能收到三四十塊錢的“外快”，忽然被砍了一多半，全都炸了。
肖父帶著兩個兒子，直接找上了門。
父子三個哭窮也好、威脅也罷，肖國棟都沒有鬆口。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真的沒錢了啊。
肖父頓時就火了，在家屬院就破口大罵，什麼不孝子、白眼狼，怎麼難聽怎麼罵。
他全然不顧過去二十多年兒子的付出。
這就是人性，孝順了一輩子，只要有一件事不讓父母滿意，他就是不孝子！
肖國棟羞憤又委屈，為了面子，只得向父親退讓，答應再給漲五塊！
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肖父卻還是不滿意——從每個月四十塊錢，減到了每個月十五，還是不孝子啊！
但，看肖國棟滿臉絕望，肖父知道，估計兒子是真沒錢了。
鬧也沒個結果，肖父只得罵罵咧咧的離開。
又給老家漲了五塊，錢的總數卻是固定的，肖國棟只好縮減家裡的開銷。
肖永明爆發了！
他直接拖著兩個弟弟找到了領導，不鬧，只是哭。
最小的肖小四更是因為營養不良而直接暈倒在了辦公室。
領導：……
馬德，還有完沒完？
領導對肖國棟下達了最後通牒：“如果再讓孩子餓肚子，就取消參加各項競選活動的資格！”
領導真的很厲害，一下子戳中了肖國棟的命門。
他寧肯自己吃苦受累也要做好人好事，不就是為了榮譽嘛。
肖國棟可以用自己的“好人緣”爭來選票，可領導若是釜底抽薪的不讓他參加，他也得不到那些榮譽！
沒辦法，肖國棟只得退讓。
不能壓縮養孩子的錢，那就只能減少幫助別人的“善款”。
“老張，對不住，我是真沒錢了！要不，我先借給你五毛？”
“肖主任，你這是誠心噁心我呢！不想借就明說！呵，我問你借五塊，你倒好，直接給五毛？打發叫花子呢！”
慢慢的，廠子裡那些拼命鼓吹肖國棟是好人的人，開始不滿的抱怨：
“那個肖國棟啊，就知道裝相，其實可小氣了，一點兒都不知道助人為樂……”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