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的公堂上,劉伯已經招認完畢,簽字畫押。
有一次張四太太再次發作,張若溪將她打得重傷,鼻血滴在地上。年僅三歲的張七姑娘走進來,用手指蘸著鮮血,在地板上畫了一朵紅牡丹,而那日在院子裡,正盛開著這樣一盆紅牡丹。
三歲的張七姑娘用她稚嫩的畫,令張四太太多活了十七年。
張若溪看到女兒用鮮血畫的這朵牡丹,大喜過望,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痴兒竟然有如此天賦,張家的女兒雖然個個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可卻沒有一個能夠在三歲就展露出繪畫天賦的。
他的女兒從未學過丹青,若是用心培養,說不定會教匯出一個才女。
從那天起,他抽空便教女兒丹青。
張若溪試了幾次,當他把張四太太關起來,不讓女兒見到她時,女兒就不肯學畫畫,可一旦讓張四太太陪在身邊,女兒就會變得很乖巧,安靜地學畫。
他一次次的惋惜,可惜這個女兒是個傻的,不過她還小,說不定能夠慢慢好起來。
在張四太太又一次發病後,張若溪做出一個決定,他對外宣稱張四太太病故!
那時,他在京城已經聲名鵲起,他的德行也與他的文章一樣,被世人稱讚。
張家祖上出過鳳陽先生這樣的大儒,可是子孫們卻更重仕途,一來二去,張家當官的多了,做學問的卻越來越少。
如今有了張若溪這樣一位既有賢名又有文名的後人,自是成了鳳毛麟角。
那時的張若溪,已經隱隱有了文壇領袖之風。
對他來說,人生中最大的汙點就是張四太太。
一個瘋顛又不貞的女人!
張四太太的母親與張家已故的二老夫人,也就是張四老爺的生母是孿生姐妹,這位姨夫人遠嫁四川,丈夫早亡,膝下只有張四太太這一個女兒,當年張四太太跟隨張若溪外放湖南,沒過多久,這位姨夫人就病故了。
因此,張四太太的孃家遠在四川,且,已經沒有親人了,只有幾個遠房親戚,早已斷了來往。
張四太太的死訊送到荷花池和寶相寺前街,兩個府裡的人趕過來時,張四太太的屍身已經裝殮,就連棺蓋都釘上了。
張四太太體弱多病,因此,雖然死訊傳得突然,可是各家也沒有懷疑,畢竟,她已經病了許多年。
半年後,張若溪致仕,赴任鳳陽書院山長,帶著女兒住進了山水巷的那座宅子裡。
之後的這些年,京城裡人人皆知張若溪的女兒遺傳了母親的體弱多病,養在深閨,幾乎從不出來應酬。
但是偶爾有畫作傳出,往往令人讚歎不已。
張山長的千金雖然體弱多病,但卻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才女,能作畫,自是也不會病得很重,之所以不出來應酬,想來是才女們生性清高,不與俗人為伍。
因此,儘管張家人全都知道張七姑娘是什麼病,可是卻無人提起,外人問起來,也只是四個字“體弱多病”,十多年過去,至於張七姑娘是什麼病,沒有人提,也沒有人問了。
張四太太一直住在山水巷裡張家宅子旁邊的那個院子,住了整整十七年。
從張七姑娘十八歲開始,張四太太便催促張若溪給女兒說親,她在不發病的時候,是一位正常的母親。
剛開始時,張若溪一再推拖,就這樣拖了兩年,張四太太依然沒有等到給女兒說親的訊息。
眼看女兒的年紀越來越大,張四太太很著急,這座宅子對她而言,就是龍潭虎穴,她已經死了兩個孩子,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她想在自己有生之年,給女兒找個依靠,但是,那絕不會是張若溪。
“我不會讓你留在那個畜牲身邊的。”她一次次對女兒說道。
可惜女兒只會對她甜甜的笑。
直到有一天,張四太太對張若溪下最後通牒:“秀秀已經二十歲了,別的姑娘像她這麼大,早就成親生子,你什麼時候讓秀秀出嫁?你不要再拖了,我知道你沒安好心,想讓秀秀像我一樣,一輩子被你關在這裡。”
張若溪勃然大怒,指著張四太太的鼻子罵道:“你這個**,還嫌害我不夠嗎?你想讓秀秀出嫁,就是想把你和她的事傳揚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妻子是個瘋子,我的女兒是個傻子,你居心叵測,我不該因為秀秀,讓你活到現在。”
可是張若溪沒有想到,當天夜裡,張四太太便趁著劉伯睡著的時候,帶著秀秀悄悄走出了那個院子。
張四太太被囚禁多年,早已虛弱不堪,她帶著秀秀剛剛走到洗筆巷,就被劉伯和黃山追上來,母女二人再次被關了起來。
經過這一次,張若溪感覺這座宅子不夠安全,他想起了掩月山房。
他常常會去掩月山房,早就知道雅軒裡的密室和暗道。
於是,他使把張四太太和秀秀帶到了掩月山房,關進了那間密室。
進門的時候,張四太太和秀秀同坐一頂轎子,因此,掩月山房的人全都以為這一次來的只有張七姑娘,而沒有以前來過的那位蔡娘子。
但是,他們住進來的第二天,張四太太又一次和張若溪發生了爭吵,張若溪終於下定決心,讓張四太太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一切是在密室裡進行的,而那時,他讓秀秀在畫室裡畫畫,可是秀秀在畫室的牆上發現了一隻壁虎,她是小孩心性,竟和壁虎玩了起來,陰差陽錯,她跟著這隻壁虎,發現了一塊活動的木板,把木板拿開,她看到了父親抱著母親套進繩套裡。
張若溪從不知道,這間密室還有另一個入口,他驚詫之下,只好假裝做遊戲,讓秀秀閉上眼睛。
再之後,張若溪從暗道裡運出張四太太的屍體,埋在鳳陽書院的那片林子裡,而秀秀睜開眼睛後沒有看到父親,也沒有看到母親,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開母親,她懵懵懂懂跑了出去,恰好後門的老蒼頭去前院領新掃帚,誰也沒有看到,張七姑娘從這裡出去,跑下那道山坡,來到了鳳陽書院的後牆外,遇上了來此喂貓的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