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鳴聲過後,又是哀哀的低吼聲,似乎在呼喚著同伴,然而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這聲音終於黯淡下去,消失殆盡。
阿餘握著拳頭難掩激動。
他手臂受傷前也是捕獵的一把好手,自然知道這聲音代表著什麼。
曾經,獸人的牙齒、利爪撕碎獵物的身體時,它們也會給出這樣的反應。
哀嚎,嘶鳴,繼而隨著血液的流失陷入死亡。
已經不知道多久,阿餘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了,彷彿讓他曾經作為獸人的血脈也僨張起來。
眼看大角獸的掙扎聲消失,阿餘迫不及待想要下去看一眼他們努力的成果,卻被南絮拉著停了下來。
“還不知道它的那些同伴會不會過來,再看看吧。”一句話讓過於激動的阿餘冷靜下來。
他也真是被喜悅衝昏了頭腦,居然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剛才大角獸的嘶鳴聲不小,對方同伴就在不遠處,聽到這聲音怎麼也該過來看看,這時候要是出去正好撞到了大角獸群,可不就成了活靶子。
兩人當即屏氣凝神安靜下來,悄悄等待時機。過了一會,那大角獸的同伴果不其然出現了。
它們順著血腥味找到洞坑的位置。陷阱被踩到以後,洞坑也就顯露了出來。一群大角獸圍繞著洞坑著急轉了兩圈,時不時輕鳴兩聲,試圖喚醒同伴。然而在麻尖刺的汁液下,洞坑底部很難有聲音回應。
一群大角獸又探頭往裡面看了一眼,最終只能低低哀鳴一聲,繼而離開此地。
在他們走後,南絮和阿餘也沒敢放鬆,等了好一會,確定這次不會再有大角獸過來,這才從大樹上爬了下去。
“走,看看大角獸的情況。”別看南絮剛才還有理智阻止阿餘,其實自己也特別關心獵物的情況,畢竟這可關係到他們接下來的伙食裡有沒有肉菜。
到了洞坑前,兩人謹慎地觀察了一會,確定大角獸沒有動靜,南絮這才和阿餘合作,一人拽著捕獸網的一頭,用力將裡面的獵物拽了出來。
話雖如此,這大角獸的個頭不小,南絮就算兩隻手都用上了,但是使勁的還是阿餘多一點。
不過食物在前,阿餘動力十足,再加上南絮的輔助,輕鬆就將大角獸從洞坑裡拎了出來。
這傢伙的個頭實在不小,伸展開來,大概比亞獸的個頭還要大一些。此時躺在地上,卻還能聽到細微的喘息聲。
顯然,洞坑底部的那些尖刺並不能殺死它。而真正讓它安靜下來的,是塗抹在上面的麻尖刺汁液。
阿餘望著大角獸腹部劃開的傷口,心裡已經明白了其中究竟,對於南絮找到的那麻尖刺更是抱著十足的敬畏態度。
畢竟那可是能放倒這麼大隻大角獸的東西。
與此同時,對於南絮的能力,阿餘心裡也更加信服了一些。
擔心大角獸醒過來會反抗,阿餘也不遲疑,手掌直接化為獸爪,尖利的指甲抹過大角獸脆弱的脖頸,讓這隻野獸在無知覺中失去了性命。
“南絮,它中了麻尖刺,我們吃的時候會不會也受到影響。”抱著大角獸,阿餘喜悅之餘,也沒忘記這東西的效果。
要是吃完肉結果他們都被放倒,那就有些尷尬了。
“不用擔心,這東西是有藥效時間的,時間一過也就沒有效果了,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拿這個當做解藥。”南絮從獸皮袋中拿出一枚菱形葉片的藥草。
“它叫清心草,一般生長在麻尖刺的附近,要是不小心被麻尖刺傷到,用這個就能夠更快地解除掉麻尖刺帶來的藥效了。”
阿餘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畢竟這可是連大角獸都能輕鬆放倒的麻尖刺,當然要格外注意。
而這一次,他們可謂收穫滿滿,及至要回去的時候,阿餘收拾面前的一天的收穫,再看著拖在捕獸網中的大角獸,心中仍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些東西,居然真的是他和南絮兩個人弄到的嗎?
“在想什麼?”南絮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上阿餘有些茫然的目光,他笑著說道,“咱們該回去了,不然再晚一些,阿雅他們得擔心了。”
“對對,確實該回去了。”阿餘被他這麼一提醒,也有些著急回去。
只是目光落在面前滿載的食物上時,他的表情卻沒有了平時的嚴肅,而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笑容。
也許他們的生活,真的會不一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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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前,阿雅焦急地走來走去,眼睛更是時不時看著無主森林的方向,如果不是早上阿餘的警告,他現在恐怕已經要闖進無主森林去看看南絮他們的情況了。
在他旁邊還站著幾個獸人,此時臉上也有些焦急的神色,嘴裡忍不住抱怨道:“阿雅你也真是,你哥哥和南絮去無主森林,你怎麼不知道提前給我們說一聲,這樣我們也能勸一勸。”
“這兩人也是膽大,都說了有危險還一定要去,就沒有想過大家會擔心嗎?”
一聲聲指責落在阿雅耳中,他焦慮的神色轉為不贊同,握住拳頭,反駁著他們的話:“可是哥哥和南絮哥哥也是為了大家,如果他們不出去,我們就會沒有吃的啊。”
孩童尚且稚嫩的聲音帶著隱約的憤怒,將原本在指責的眾人說得啞口無言。
剛才說得最多的人臉色漲得通紅,嘴裡嘟囔著說道:“我們也是好意啊……”
阿雅垂下腦袋不再說話。他當然知道大家都是好意,可是心裡卻覺得他們的話不對。
明明哥哥和南絮哥哥出去也是為了大家,帶回來的食物也是大家一起吃。如果他們不出去,其他人也不出去,他們真的要一直這樣餓肚子嗎?
如果有安全的生活,誰願意一直出去冒險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怪幫大家的兩個人呢?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明明大家也沒說什麼,阿雅心裡卻總有些委屈。是替阿餘和南絮委屈。
“再等一會,如果他們還沒有回來,我去找他們。”冷淡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阿餘和其他人驚訝回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啟已經站在了他們的身後。
他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下意識的,其他人都躲開了一些。
只有阿雅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就在剛剛,他忽然發覺,以前的自己其實也和其他人一樣。
躲在山洞裡不出去,等待著啟帶食物回來。上次啟哥哥受傷的時候,大家都在說,如果他沒有和其他流浪獸人搶奪食物,肯定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他當時也這麼覺得,可現在,聽到大家那麼說阿餘,才覺得,這些話聽起來有那麼難受。
明明他們吃到的那些獸肉還有其他食物都是啟哥哥搶來的,他們怎麼能說那種話呢?
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對,阿雅臉漲得通紅,擔心和愧疚夾雜在一起,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偷偷去打量啟。
對方依舊是那副很可怕的冷冰冰表情,唯有胳膊上被樹葉包紮的傷口削減了一些對於其他獸人來說的危險感覺。
但就是這樣,啟卻是唯一一個說要去找南絮和阿餘的人。
他們以前太糟糕了吧。
“對……對不起!”結結巴巴將心裡的話說出來,阿雅懊惱地垂著腦袋,自責說道,“啟哥哥,以後如果你要和流浪獸人搶食物的話,也帶上我吧,我會幫忙的。”
說著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以顯示自己語氣有多真摯。
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這個個頭不大的獸人崽子剛才想了些什麼,但是這不重要。
“不用。”他冷聲拒絕。
“我說的都是真的。”阿雅以為他不相信,再次強調。
“還要救你,很麻煩。”冷淡聲音再次拒絕。
終於反應過來是自己太弱才被嫌棄的阿雅:好,好有道理。
正在阿雅沉浸在自己究竟能做點什麼才能彌補的愧疚中時,卻聽啟再次說道:“他們回來了。”
“真的嗎?”顧不得糾結,阿雅連忙抬頭,可出口處卻什麼都沒有。正愧疚的阿雅當然不覺得是啟說錯了,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小路的位置,這次他沒有失望。卻見那出口的位置,兩個身影正邁著沉重的腳步向他們走來。
他們一人拎著一個獸皮袋,裡面鼓鼓囊囊似乎塞滿了東西。
然而更讓眾人驚訝的,卻是阿餘背後拖著的,已經死去的大角獸。
那麼大的獵物,只有啟身體健康的時候,他們才能見到。
阿雅張大嘴巴,呆呆的模樣彷彿能塞進去一顆雞蛋。
就連啟也微微挑眉,眸中流露出驚訝。
而疲憊歸來的南絮,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真正看到啟的模樣,會是這個時候。
白髮金眸的男人背光而立,身後的夕陽灑在他的身上,似乎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而此時,那雙冷淡的金眸正凝實落在他的身上,久久沒有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