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絕對黑暗的地下宮殿。
李素跟在趙玉鼎身後，眼中所見，皆是黑暗。
甚至，一進入天書殿，他連身前趙玉鼎的身影都已看不到，只能聽聲辨位，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趙玉鼎走過的腳印上。
走過約有十丈平坦的道路，腳下出現一條通往地下的石階。
待來到石階最低處，李素眼中浮現一抹金色的氤氳亮光，初看之時，這抹氤氳亮光只有米粒大小。
等到跟著趙玉鼎走近，黑暗漸變稀薄。
米粒大小的金色靈氳光芒，也徹底顯露本來面目。
像是突兀間變大，又似一直這般大…
這是一座暗金色的椅子，椅身上散發著氤氳的亮光，不斷驅散著周圍的黑暗。
“坐上去。”趙玉鼎停下腳步，輕聲吩咐道。
“哦。”
李素聞言照坐。
下一瞬間。
眼中所見一切，瞬間天翻地覆。
黑暗蕩然無存，金色的光芒閃耀在整座地下宮殿。
一剎那間。
李素看清了一切。
這是一座巨大的宮殿，四面八方，是一層層書架，呈現太極八卦分佈。
“這是淵椅。”趙玉鼎輕聲道。
“淵椅？”李素看向趙玉鼎。
“潛龍出淵的淵。”趙玉鼎言簡意賅。
“潛龍出淵…”李素眼中閃過一抹恍然之色，他抬頭望向上空。
坐在這張淵椅之上，他看清了周圍之景，可當仰望上空之時，卻發現正上空似有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他的目光止於丈高。
這讓他有一種正處於深淵的錯覺。
“潛龍出淵…”李素輕語，心中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這是一張特殊的椅子，代表著金鱗門的一項傳承。”趙玉鼎輕聲道，“為師曾跟你說過，金鱗門有一本天書。”
“不日天書？”李素看向趙玉鼎。
“不日…”趙玉鼎一頓，瞥了眼李素，“‘不日’，指的應該是時間吧？”
“我想也是的。”李素連忙點頭。
不日天書，讓他有一種即將要修煉【葵花寶典】、【辟邪劍譜】的感覺。
趙玉鼎拂鬚，說道：“想要獲得這裡的天書傳承，必須要先擁有世間強橫無二的體魄才行。”
李素眨了下眼，說道：“我記得師尊之前說過，金鱗門有一種終極淬體之法。”
趙玉鼎抬頭，望向上空的黑暗。
“師尊，我記得很清楚，您當時提及天書和終極淬體之法，是兩碼事。”李素幽幽盯著趙玉鼎，心裡泛起了幾分不妙的預感。
“終極淬體之法的上半部，在玉泉山裡；下半部，在天書裡。”趙玉鼎輕聲道，“這三年裡，你要憑藉上半部終極淬體之法，淬鍊出能擊破上方黑暗的體魄，獲取天書傳承，進而獲得下半部終極淬體之法。”
“你似乎還說過，修煉合擊之技，也需要我擁有最強的體魄？”李素沉吟道。
“不錯。”趙玉鼎點頭，說道，“你是最重要的根基，你們七人的合擊之技，最終能有多強，取決於你的體魄有多強橫。”
“難怪你們都說金鱗門是最適合我的。”李素輕語，心裡泛起了幾分期待。
他很享受體魄不斷變強的過程，更加期待跟那六位師姐一起修煉合擊之技的日子。
“希望六位師姐，不會因為我而爭風吃醋啊。”李素在心裡默默想著，嘴角不自禁地露出了些許弧度。
趙玉鼎拂鬚，輕笑道：“如果你能獲得天書傳承，那你將是古往今來金鱗門第二人。”
“第二？”李素瞧著趙玉鼎，“誰是第一？”
剛問完，他就頓住了。
誰是第一？這還用問？
自然是創造出天書傳承的那人。
“第一人自然是咱們的祖師爺。”趙玉鼎悠悠道，“要是沒有他，可就沒有咱們金鱗門，更不要談金鱗門第幾了。”
“祖師爺……咱們祖師爺，是個怎樣的人物？”李素好奇問道。
“關於祖師爺，並未流傳下來多少事蹟，為師的師尊倒是跟為師講過一個關於祖師爺的小故事。”趙玉鼎沉吟道。
“小故事？”李素看著趙玉鼎，眼裡閃動著好奇。
“咱們祖師爺，剛來玉泉山建立金鱗門時，曾在山腳下，撿到一頭受傷的小鹿。”趙玉鼎輕聲道，“或是小鹿長得極為好看，祖師爺心憐愛之，將之收養在身邊。
當時，玉泉山因為有玉泉的存在，山中存有許多猛獸，有些甚至已經成精。
當時的祖師爺，應該是個道士，他並未對山中猛獸趕盡殺絕，而是講究順其自然。
山中猛獸是能夠感受到祖師爺的強大的，它們十分識趣地跟祖師爺和平相處。
小鹿是祖師爺的寵物，山中猛獸們懾於祖師爺的強大威勢，自然不敢對小鹿生出非分之想。
可猛獸就是猛獸，弱肉強食，天經地義。
它們看向小鹿的目光，時常顯得十分兇狠貪婪。
關於這一點，小鹿自然是毫無察覺，有祖師爺當靠山，它在玉泉山中的生活，可謂是如魚得水。
猛獸們不敢襲擊小鹿，這使得小鹿的膽子自然而然地變大了些，它竟敢跟猛獸們同行，玩耍，乃至跟猛獸們一同在溪邊飲水。
祖師爺見此，也大感欣慰，認為猛獸亦可馴。
大概就這樣過了三年，祖師爺好像是為了招收弟子，悄然離開了玉泉山。
這三年的時間，小鹿早已跟猛獸們打成一片，祖師爺的離開，剛開始，對它毫無影響。
直到它走出玉泉山。”
講到這裡，趙玉鼎抬眼看向李素，“你猜，小鹿走出玉泉山，遇到了什麼？”
李素沉默半晌，說道：“遇到了其它猛獸，其它猛獸不識祖師爺，沒把小鹿當回事，直接一口吞了。”
“咦？江左跟你講過這故事？”趙玉鼎詫異。
“沒有。”李素搖了搖頭。
趙玉鼎拂鬚，笑道：“那你倒是真聰明？”
“呵呵~。”李素乾笑一聲，低聲問道，“咱們祖師爺，是姓柳嗎？”
“姓柳？為何會這樣問？”趙玉鼎不解。
“沒什麼。”李素搖了搖頭，心說肯定是巧合。
這位師尊剛剛講述的故事，跟柳宗元所著的【三戒.臨江之麋】，很是相像。
“祖師爺的姓氏，以後你或許能從那本天書裡得到答案。”趙玉鼎悠悠說道。
“天書嗎？”李素抬眼，心中期待愈濃。
又談了幾句閒話，趙玉鼎開始為李素介紹這座天書殿。
周圍一層層書架裡，算是金鱗門的底蘊之一…包含各種玄功心法、百家典籍、神鬼異志等。
包羅永珍。
這是自金鱗門建立以來，歷代金鱗門弟子的收藏。
“這裡的典籍、秘籍，你想看什麼都可以。”趙玉鼎輕聲道，“不過，如果選中武學，想要修煉，就需要慎重些。
你師爺曾跟為師講過一個小故事，他說修煉一道，就如同鑄劍，你看過的各種秘籍，是各種鐵料。
你想要鑄造一柄利劍，不是說用的鐵料越多，利劍就能越鋒利。
鑄利劍，在精不再多。”
“重劍無鋒，亦有威能。”李素沉吟道，其實，在很早之前，他就思考過，在修煉一道，是該專修一門神功好，還是學遍天下各種神功秘籍好。
他曾詢問過老左，老左當時的回答，令他記憶深刻：
“神功？你連一本正經的淬體功法都沒有，還想修煉神功？”
“有什麼，你就修什麼，你有那個資格挑三揀四？”
當時，李素只有乾笑以對。
而今，他可以悠然回答：“天下武學，盡入我手，我想學什麼，就可以學什麼。”
只可惜，時過境遷。
趙玉鼎詫異，瞧了眼李素，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鑄造一柄重劍，確實需要更多的鐵料才行。”
“弟子明白師尊所說的道理。”李素輕聲道，“弟子的修煉，會有主次之分，同時還會專修幾種底牌，以防不測。”
關於修煉，他想過太多事了。
在他看來，無論修煉什麼，都需要留幾手底牌，以防不時之需。
同時，修煉一定要達到極致，決不可存有‘差不多’的心理。
真正強者之間的對決，通常都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你有想法就好。”趙玉鼎點頭，沉吟道，“每隔三個月，為師會在七星湖那邊，授課一次。
平時的時候，你若心有疑惑，也可以去那邊找為師。
在咱們金鱗門，講究自學成才，為師只負責引導，不會過多幹預你們的修煉。
這座天書殿裡的書冊，包羅永珍，足以讓你們在各自擅長的領域，達到最佳。”
“只是達到最佳，可還不夠。”李素輕語，第一境的修煉，他接連打破極限，寂極境昇華，進而再次打破極限，進行極境昇華，如此週而復始，才鑄造出了他最強的初境根基。
在其他境界的修煉，他有著相當大的野心，可不甘心僅僅是傳統意義上的最佳。
他要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如果每一境都有記錄，那他要做的，就是打破記錄，並且將這記錄，拔高到令後世人仰望不及的高度。
“這是自然。”趙玉鼎微笑，低聲道，“說句不見外的話，咱們金鱗門弟子，各個天賦異稟，註定能在各自擅長的領域，獨佔鰲頭。”
“……”
李素站起身，輕舒一口氣，他眼裡的期待之色越發濃郁。
待走下淵椅，周圍一切再次恢復黑暗。
這很神奇。
在李素眼中，卻已變得十分尋常。
師徒兩人沒有過多停留，一同離開了天書殿，徑直來到玉泉洞外。
“這裡是玉泉泉眼所在之地。”趙玉鼎一邊走進玉泉洞，一邊為李素介紹道。
“玉泉泉眼…”李素眼睛發亮，默默跟在趙玉鼎身側。
“對了，武氏兄妹都在玉泉山，為師答應了大師兄，幫他調教一下武風雲。”趙玉鼎輕聲道。
聞言，李素眉頭微擰，抬眼望向洞深處，“他們應該沒在這裡吧？”
“沒。”趙玉鼎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武風雲正在闖金剛傀儡陣，為師在那邊給他準備好了靈泉水。
至於武瑤那妮子，在你四師姐那邊呢。”
“這樣啊。”李素放下心來。
“怎麼？你不喜歡她們姐弟倆？”趙玉鼎瞧了眼李素。
說話間，師徒兩人已經來到了玉泉洞最深處。
李素看到了一方由青色玉石打造的圓池，圓池裡有一汪透著金色光芒的清水。
圓池底部，一片金黃。
“談不上喜不喜歡。”李素一邊目光灼灼地盯著這座圓池，一邊隨口說道，“我只是不太喜歡，和別的男人泡同一座泉眼。”
趙玉鼎拂鬚不語，心說古往今來，歷代金鱗門的男先賢們，估計都在這裡面泡過澡。
暗暗搖了搖頭，他瞧向玉泉泉眼，“這裡就是玉泉，這座泉眼，是咱們金鱗門最重要的修煉資源。”
“唔……有使用次數限制嗎？”李素看向趙玉鼎，沉吟問道。
趙玉鼎笑道：“泡第一次，玉泉水能夠提高你的修煉資質；泡第二次、第三次，效果會銳減。
泡的次數更多了，這玉泉水就只能算是一種液體靈氣吧。”
李素聽懂了。
初次能夠提高修煉資質，待身體有抗藥性之後，那這玉泉水，就只能當做普通的修煉資源來使用了。
“我參加第一關考核的時候，獲得的那點玉泉水…那應該不算是我的第一次吧？”想起這茬，李素有點緊張了。
“自然不算。”趙玉鼎呵笑，瞧向玉泉泉眼，“這裡面，另有奇遇，若跟你有緣，你就好好把握。”
“另有奇遇？”李素眨了下眼。
“終極淬體之法的上半部，就在這奇遇裡。”趙玉鼎悠悠說道。
“我都拜你為師了，就不能直接把奇遇給我嗎？”李素吐槽，有點無語。
“……”
趙玉鼎一時無言。
跳進去就有的奇遇，還能再怎麼直接呢？
再說，你光喊師尊，也沒見你磕拜師頭啊。
趙玉鼎心裡腹誹，面上微笑道：
“你在這邊多看看吧。”
“哦。”李素倒也沒多吐槽，他很清楚，既然這位師尊說了這裡另有奇遇等著他，那這奇遇絕對跑不了。
又交代兩句，趙玉鼎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了玉泉洞。
七個弟子都已經就位，接下來他需要為這七位弟子修煉合擊之技做些準備了。
走出玉泉洞，趙玉鼎抬頭，望向天穹，眼眸變得稍顯深邃：
“師尊，你的遺憾，弟子一定會幫你完成。”
“伯陽這一代，龍門必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