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十幾歲的半大孩子全鬧哄哄的圍成一圈,一人兩眼珠子通通往林澤手裡那柄長槍上看。
仗著關係好的,比如林江林林河偷偷摸了幾把槍桿。
林澤為避免槍頭弄傷人,斜豎著給小夥伴們展示。
不說話,就讓人幹看,好像缺點什麼,“這個全長七尺三寸,槍頭精鐵所制......”
男孩子們滿臉敬佩地看著林澤,然後眼巴巴等他繼續介紹。
林澤尬在原地,他講不出更多啊,騎虎難下了這不是?
“咳,你們好好看,我講不如自己親眼所見。”
大夥頭挨著頭,擠在一起又扭回去看。
“澤哥兒,族長給你的嗎?”林江豔羨地要流口水,誰不想有一杆這樣威風凜凜的兵器,而不是拽一根樹枝子到處甩。
老爺子是不是給他,林澤真不確定,但他挺想要的。這是中遠端都可以進攻防守的武器,加上老爺子又是這一塊的高手,他可以有人指導學習。
“族長那還有大刀!族裡當捕頭的都有。”八叔公的雙胞胎孫子林瀚小聲道,他爹林鬱武就是其中一個。
“哇~”
眾人一陣驚歎,表示開眼了。
林澤突然冒出一個主意,“你們想不想要?”
大夥不敢置信,
“澤哥兒~”
“澤哥兒!”
就連一直沉默的石頭都忍不住眼睛閃起亮光,薄薄的嘴巴喃喃喊道,“大少爺......”
林澤往老爺子那邊看去,當然不是給真東西這些小子,“你們可以弄些結實的木棍,削成我這把槍頭的樣子。”
腦子靈活的已經明白什麼意思,“澤哥兒你知道哪些木頭好用?”
林澤搖頭,他就是不知道,“我去問問爺爺,你們這裡也想想。”
“雞心木。”石頭話剛落下,一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黝黑的臉好似泛起一陣紅,微垂著眼眸。
“石頭你知道?”林澤問道。
石頭見林澤跟他說話,不由把腰板挺直一些,“嗯,我爹經常帶我上山打獵,雞心木很堅硬,我們還用來做成箭。”
能做成弓箭,那肯定是不差。削尖後,有這攻擊力已經足夠。
“好,我問問爺爺能不能幹。”林澤二話不說,拎著槍就往老爺子那邊去。
老爺子剛吃過飯,和幾位族老在歇著,他們都是隊伍中年歲最大的一批人,精神頭不比年輕人。
“爺,我有事想請教您。”林澤半蹲在老爺子身邊,輕聲問道。
林老爺子微微睜開眼皮,喉間發出低低的悶聲,“嗯。”
林澤就把弄木製長槍的事同老爺子簡單說說,最後還加上一些自己的想法,
“爺,我覺得路上不知道會有什麼事,咱們不能想著靠大人的保護,萬一形勢危急,自個兒有法子護著自己,不給大人添亂,可不是更好?”
聽完這話,老爺子歪躺著身子稍微動動,連著旁邊三位族老都忍不住看過來,“雞心木?”
老爺子閉上眼思索片刻,“這附近有一些。”
聽這話,就是成了,林澤不由咧嘴一笑,“爺,我給大家起了個名字。”
“什麼名?”老爺子朝三叔公大兒子林鬱生招手,“小三,過來一下。”
“預備自衛隊。”林澤晃晃長槍,“我自薦為隊長。”
三位叔公忍不住互相看看,被林澤的樣子逗笑。又下意識往深裡想想,頓覺有些意思。
林鬱生一聽這稱呼,便知道是族長喊的。
其餘沒人敢叫這名,這一輩中,他排第三。前頭兩個比他大的已經夭折,因此實際上他是這一輩最大的。加上在衙門當差,村裡人都比較敬重他,一般喊生哥。
“族長。”
林老爺子不緊不慢說道,“我記著這驛站西北邊有一叢雞心木,你應該知道的。”
林鬱生是最早跟老爺子的,這個驛站來的次數不少,自然知道,“好,我帶他們大的幾個去弄一些回來。”
老爺子卻道,“給婦人們都準備一根,累了能當柺杖杵著走,放板車上也不耽誤事。”
林澤佩服,老爺子算得總比別人遠一步。既然小子們能自衛,成年的婦人更是不可忽視的另一份力量。
“是。”林鬱生聽完,不多問,只往小子那邊喊人。
林澤抬腳想跟著一塊去,老爺子叫住他,“你先留下。”
林澤見這是有東西要聊,四處看看,搞到一張小板凳挨著老爺子坐下。
老爺子往三位族老看去,幾人默契地往這邊坐到一起。
“老三、老五、老八,我現在有這麼個想法,咱們族裡壯年男丁有43人,分成四隊,由老三、老五、老十、十一各帶一隊,每人都給一把傢伙什。壯年婦人約莫39人,分兩隊,由......”
林老爺子掃視一圈,停頓住,似乎有些為難人選。
三叔公接話道,“鬱武媳婦孃家殺豬的,還有...鬱強那兩口子,畢竟是打獵的,手裡頭有些本事。”
林老爺子似乎不大記得林鬱強,八叔公轉頭找一圈,很快就喊人,“鬱強——”
林鬱強聽到有人喊他,背上扛著一個麻包袋,轉身時差點撞到旁邊的人。
林澤看見這位叫林鬱強的獵戶,四十來歲,臉上一圈粗糙的鬍子,矮壯的身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對帶著兇殺之氣的長眼。
林澤看著他的模樣,跟石頭很像。
見喊話的人是誰,他馬上變成一副憨厚的模樣。林澤大致判斷,是個懂偽裝自己的。
這都是自己要學習的技能,林澤心想。
老爺子在孫兒臉上掃過,目光落在來人身上,他向來不苟言笑,說話時語氣亦是淡淡的。
“族長,三叔公、五叔公、八叔公。”林鬱強將背上的東西利落放下,這人力氣不小,那袋子至少有百來斤,他拿放都很輕鬆。
“阿強,我們族裡要弄幾隻護衛隊,路上保護家小的,族長的意思是,咱們婦女也一塊弄兩支,路上男人們自顧不暇的時候,婦女不能像砧板上的肉,任別人搓扁揉圓。
澤哥兒他那邊領著咱們族裡那是十幾個半大小子,弄一個預備護衛隊,每人給他們弄一根雞心木做的長矛。”
林鬱強心裡震驚,族長商量這些大事,竟然有一天能喊他一塊?
他家人丁單薄,上頭爹媽沒了,就剩他一家四口,平日裡主要靠打獵為生,族裡那些個大事,向來只有聽著照辦的。
“族長、三叔公,那今個兒有什麼我能搭把手的?”林鬱強從小摸爬打滾,看人臉色這一套自是爐火純青。
他家這情況,要是不跟著族裡,只有挨欺負的。好歹有個當官的族長,出了村沒什麼人敢對他們動手腳。
不提那位舉人老爺和秀才公少爺,連他這個打獵的都知道,盛大哥往上再走一步,那可是能在京城當大官的。
老天,那是京城,皇帝大老爺住的的地方,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仙家福地。
“你媳婦是不是會幾手打獵的活?”三叔公直接問。
林鬱強點頭,心裡已有些猜測,肯定道,“會,三叔公我倆都是能進山獵東西的。”
林老爺子點點頭,開口道,“你媳婦帶一隊,你願不願意跟我身邊?”
話剛落下,在場的人皆是一驚,這是什麼意思?
是個有腦子的都明白,老爺子這是打算培養新人。
“鬱強全聽族長安排!”林鬱強被這天降的大喜砸得有點發暈,回過神來,滿臉喜色,深深鞠躬。
“你這孩子,都是自家人,喊你媳婦過來說說這事。”林老爺子拍拍他的肩膀。
趁林鬱強去喊人,老爺子轉頭對三位老兄弟,意味深長地說道,“咱們得把所有族人擰成一股繩。”
三人一震,他們總算明白老爺子此舉的用意,雖說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明白形勢不同了。
那邊,去砍雞心木的人回來,這會子,已有不少人知道弄這東西是幹嘛的,大夥還當老爺子疼愛孫兒,反正就是個玩具,大夥也不在意。
林澤對這些大事說不上話,跟幾位長輩打完招呼,就去那邊幫著一起弄武器。
半大小子們忙得熱火朝天,發現陸陸續續有大人們加入更是驚奇不已。
人多力量大,約莫一個時辰,五十多根用堅硬的雞心木做成的長槍整整齊齊擺在地上,而院子裡的家當竟也收拾得差不多。
老爺子同三位族老站在臺階上,眼快的人已經默默站好,旁邊的人見狀跟著一塊站。
“林氏一族的親人們,現下已經不早,老頭子還有個大事得跟大夥說。”老爺子朗聲道。
原先還有些小動作的人,趕緊停下,往臺階上看去。
“咱們此去山長水遠,不知有多少危險,經過先前與土匪那一戰,我與幾位族老商量,這是打仗,咱們不能沒有章法。在緊急時刻,每一個人都得上戰場,男人也好,女人也罷,不能等著人來砍殺。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眾人交頭接耳,特別是那些個有血性的漢子,已經橫眉立目起來。
“好,大夥聽我說完。”老爺子繼續,“咱們所有成年男丁編成四隊,由族裡四個當過捕頭的老三、老五、老十、十一當隊長。
13個半大的小子弄個預備隊,我孫兒林澤帶頭。39個婦人分兩隊,鬱武媳婦和鬱強媳婦帶隊。我身邊留十三和鬱強當傳口信和跑腿的,大夥聽清了沒?
等會壯年男丁的武器到我這拿,婦人們的就是自家的鋤頭菜刀。明日開始我們每天找時間練隊形。命就一條,大夥得用心!”老爺子重重落下最後一句話。
邊境百姓,對戰爭的熟悉程度是異於常人的,他們比任何人都更能接受生打仗生死的事。
老爺子的話沒有人反對,大家都清楚這一路近乎九死一生,但他們就是要拿命去博那一線生機給家裡年幼的孩兒。
對於林鬱強這個人,大夥是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入了老爺子的眼,這是要起的意思啊。
大家看向前頭的林鬱強,眼神有了變化。
“族長,咱們姑娘也得有武器!”五叔公的女兒林葵大聲喊道,她今年二十四,上一年同夫家和離,至今還未重新嫁人。
“好!”林老爺子大笑,“姑娘們都拿上一柄木搶,遇到賊匪,只管往那些人身上戳,不能等著受辱!”
“巾幗不讓鬚眉。”不知道是誰說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