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從回憶裡出來,現在還能感受到自己當時的冷顫。
他跟了季時宴太多年,從沒見他那樣過。
明明說的是最殘忍的話,卻露出笑容。
但那笑容空洞,就像魂魄被人掏空。
所以即便是太后他也說殺就殺,殺完了,扣上一個通姦的罪名,她連皇陵都進不去。
更成了卿家祖墳上恥辱。
要說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容錦想來想去,當日季時宴的那句‘她’,除了卿酒酒,不可能是任何其他人。
他沒有說過一句在乎,可王府那被燒成了灰燼的海棠苑,卻年復一年地留在了那兒。
除了卿酒酒,容錦想不到任何人能叫季時宴變成這樣。
而且——“他若是不在乎卿酒酒,當日會義無反顧地扎進水裡,命都不要了?”
下屬聽他一解釋,認為有理。
“哎,都說紅顏禍水啊,女人不就是男人的絆腳石,要不是因為卿酒酒,咱們這次也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是是是,說起來還得感謝她。”
容錦話鋒一轉,眼神又倏地陰沉下來:“不論今夜會發生什麼,卿酒酒的命跟我們沒有關係,死了就死了,但凡看見季時宴,不用命令,不用等,立刻拿下他的人頭,死了更值錢,知不知道?”
“明白!”
下屬膽戰心驚地想,可若是季時宴這麼好殺,他們又怎麼會潛伏這麼多年都不敢有行動。
而且,他身上代表著大周的平衡,若是他死了,皇帝年輕,真的能把控住大周的大局嗎?
變數太多,今夜註定會有一場惡戰了吧?
正想著,一個士兵匆匆跑上前來,手裡拿了個東西,他惶恐地遞給容錦。
“容將軍,收到了一封信。”
信?
容錦面色一變:“是陛下從燕京傳來的?”
季時宴的事情出了快有半月了,他還沒有給皇城一個交代。
難不成是小皇帝來信催促?
“不、不是的,匿名信,是一箭射到了咱們駐紮的營寨,屬下們看不對勁,趕緊給送了過來。
容錦是個多疑的人,捏著信半晌沒有開啟。
他們來白方城的訊息是隱秘的,要拿下季時宴的人頭這件事,根本不敢聲張。
因為他手中如今還沒有拿到號令三軍的虎符。
沒有虎符,沒有主帥,一切的行動就是他私人的。
即便對外說季時宴背叛大周,在逃追捕,也沒有多少人會信。
這三十萬大軍又都是跟季時宴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定然會對他質疑。
就連小皇帝都不敢明目張膽地給他下令,只承諾他,事情成了之後的好處。
個人前程都是靠搏。
所以只能先找到季時宴,殺了他,拿到虎符,才有翻盤的可能。
所以,即便帶兵來了白方城,他也主打低調,不想跟人正面衝突上。
到底是誰會傳來信?
若是開啟,會不會有詐。
紙張在他的指尖捻了捻,磨搓出了褶皺的痕跡。
下屬見他如此,面露擔憂:“將軍是有什麼顧慮?”
“你說若是還有人知道我們的行蹤,那會是誰?”
那下屬哪裡猜得到:“目前這個局勢,對承安王的人頭感興趣的,本就趨之若鶩,會不會是幫手?”
幫?
要是來幫他的倒是好了。
容錦的所有行動都不敢太過明目張膽,處處受限,也是令人不爽。
他想到這,不抱什麼希望地拆開了信紙。
寥寥幾行字,容錦看完後,原本不大明朗的表情卻突然展開了。
“太好了!”容錦拍了下屬一下:“你小子嘴巴開光了吧,還真有人來幫我們。”
“啊?什麼人啊?”
容錦眼中閃爍著勝券在握的光彩:“雖然他沒有表明身份,不過他提了他要求,他要卿酒酒。”
又是卿酒酒?
那就是說,除了藥王谷的人,還有一撥人在盯著卿酒酒的下落是嗎?
這幫人到底是誰?
“那、他怎麼說的?”
容錦將信紙給了下屬:“不是藥王谷的人,只說會傾盡全力幫助我們拿下季時宴的人頭,他們有一萬兵力在城外。”
“一萬?!”
這小小的白方城,要是一萬兵力進來,都可以踏平這座城了吧?
哪來的神仙,竟然能出手就是一萬兵力。
兵力。。。。。
見他終於反應過來,容錦笑容可掬:“就是說,有一個軍隊在對著白方城虎視眈眈。”
軍隊!
大周邊城的軍隊,全都收歸季時宴的治下。
就算個個郡、城有自己的保障兵力,那也不會超過一萬。
一萬已經是個挺大的數字了。
哪個邊城的私兵敢養這麼多人?
可如果不是私兵,那就是.....別國的軍隊。
白方城本就屬於邊城,邊城的把守向來不會太過嚴防,因為三教九流眾多。
那麼帶兵進來,也就不是什麼難事。
下屬臉都嚇白了:“將軍,我覺得此時不、不妥啊。”
他們自己關起門來怎麼打都沒事,因為皇帝也有私心要除掉季時宴。
可若是與別國聯合起來,要置季時宴於死地,那性質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那就是勾結!
勾結之罪是死罪,到時候季時宴死了又怎麼樣?
但凡要是有人捅出去,那就是祖墳冒青煙的事!
“你也就這點出息。”容錦冷嗤:“對方是衝著卿酒酒來的,到時候殺了季時宴還不是我們的功勞?他人都死了,往後的說法,都落在活人的手上,你還怕有人望你頭上蓋罪不成?”
“可是——”
“行了,吩咐下去,若是我們的人看見卿酒酒,想方設法也要搶過來,聽清楚沒有?”
下屬還是覺得不妥,不過他自己勸不住容錦。
容錦劍已出鞘,他只能走下去,否則只要季時宴有命回去,他一定是第一個死的。
並且會死的比卿漣漪還慘。
只是不知道,這個送信的人,背後究竟是誰。
他就像是潛伏在這白方城背後的一個漁翁,似乎所有的行動都在他掌控裡。
就連容錦也被他算計進去。
正想著,診所的大門又匆匆開啟,這次出來的是三個人。
他們迅速鑽進街角,沿著飛獅寨上山的路而去。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