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法不責眾, 就算是吳王翎帶了暗衛, 面對浩浩蕩蕩的人群,那些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出著實將吳王翎與王裳的黨羽嚇了個半死。
第二日,民間便流傳起了吳王翎的風言風語, 說是他殘暴若商紂再世,那八條□□的人命都在他身上的, 不過大理寺官官相護, 給瞞了下來。
還有啊,就是吳王翎那張臉。
哪裡還是洛陽時期的玉面郎君, 分明是地獄來的閻王羅剎,跟他的惡言惡行正好匹配!
慘還是吳王翎慘, 一失了民心,二失了康健。
自那日起,建康城中但凡有點名氣的大夫都被請了過去,聽說被打得差點沒續上那口氣。當時沒有人知道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吳王,所有人都看在金瓜子的面子上狠揍的,完全沒留情面。
新皇上朝的時候, 還著重提了這件事。
司馬沅說話之時, 王裳一脈根本不敢吭聲。
當時很多人正幹那事幹到起勁,人流一湧過來,不少地痞流氓趁亂開啟了這些房間的門,引著人群來搶東西。
故而大多數王裳一脈參與謀事的人是被看見了臉的。
司馬沅當然沒有放過他們,他故意點了幾個名字,說是御史臺參了他們一本行止不端, 竟敢聚眾□□,枉為人臣。
司馬沅這麼一說,王裳一脈倒是鬆了一口氣,起碼小皇帝是沒發現他們暗自謀事的,罰行止不端之罪,無論是罰俸數月、閉門思過還是暫調崗位,這在聚眾謀事面前,都是些小懲小罰了。
雖很是難受,卻也是可以接受的。
“天家名聲不容玷汙,然天子犯法亦與庶民同罪!”
“此次吳王之事疑點重重,孤相信皇兄之清白,故遣大理寺重新審查花街女郎之案。”司馬沅坐在高高御座之上,一字一句道。
他已經適應了皇帝這一身份,這個身份就好像天生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他的每一句話都好像具有不容侵犯的威儀。
“不過……自吳王被送回之後,孤確實甚少過問過這位皇兄。聽說吳王竟面部有損,孤竟無從知曉此事,此乃孤之過……”司馬沅嘆了口氣,“想當年,吳王貌美之名,就算孤在深宮之中,亦有所耳聞呢。”
“可惜了……”
這個年代對容貌的在意程度甚至超過了才華與德行,遊戲裡與原本的朝代不同,平常人有兩種晉升通道,一種是舉孝廉,一種是科舉。
若是舉孝廉,不但要看平常的德行與孝道,更要考察這個人本身,如果這個人長得好,那麼會在當地選官那裡加很多分。
在朝的眾位大臣,絕大多數皆是儀表堂堂之輩,其中一些的愛美程度比家中夫人更甚。
司馬沅此話一出,相當於官方蓋章吳王被毀容的事實了。
如此這般下去,吳王翎的聲名在大臣心中會更加不堪,他以往積累的人脈與支援度也會持續走低。
用人道關懷的口氣,說出慘無人道的話語,這大抵就是帝王權術了。
……
此事就在司馬沅的官宣後翻篇了,緊接著,民曹尚書庾閔站了出來。
說道此乃定都建康的第一年春天,按照祖制,新皇合該開春獵,與大臣、百姓同樂,增進君臣之間的感情。
之前劃定戶籍之事,朝中多有摩擦,不若利用春獵來撫平雙方之間的嫌隙。
司馬沅當然知道此事,該來的還會是來。
於是帝王只是一笑,昂聲說了一個字,“準。”
多麼遊刃有餘的朝堂遊戲,只不過短短一年,他已經從連議事堂的門都進不去的小小晉王,變為了一個玩弄帝王權術制衡多方的年輕帝王了。
……
下朝過後,司馬沅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太極殿東閣批閱奏摺。
“陛下。”小黃門不由提醒他。
“嗯?”司馬沅閉目小憩,人終究不是鐵打的。連續幾日他都不曾睡好,昨日更是鬧騰了一個通宵。
沈忌與謝如卿倒好,一個回家中悶頭大睡,一個回了芳華宮做自己的神仙,留他一人有做不完的事情要安排。
“唐家人子把畫給畫好了。”小黃門穩穩當當遞了一個托盤過去,上面赫然放著一沓絹帛。
司馬沅微微睜眼,瞄到了絹帛上的畫,倏然孩子氣地一笑。
他真正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兩個小酒窩,蘊著誘人的純粹,“這玩意兒收收好,要是被皇后看到,她會氣的。”
“她的臉皮子可薄了,孤得小小心心的。”他好珍惜好珍惜地說,眼睛裡亮了一盞燈火,那般耀著,小心翼翼地保護著。
“陛下如此在乎娘娘,為何又不見她?”小黃門問道。
“孤近來行事多有冒進,為流民爭取戶籍一事已經觸及了大世家的底線,接下來要行之事,每一件都似在刀尖行走。”司馬沅捏了捏眉頭,疼得有點厲害了,“薛海,你瞧瞧這太極殿——”
“就算是這東閣,可能除了你,孤還真無可以信任之人了。”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那群世家大族的奸細。”
這樣的修羅之路,他又怎能邀她一同行走?
他想要保護她,把她護得好好的,就像一個男人保護自己摯愛的女人那般。
他如果是個普通人,他或許努一把力就能辦到,至少給她一個家,一個乾淨的後院,一份黃昏之後的守候。
可他是個帝王,一個身不由己的白板天子。
於朝內,隨時都有一堆人踩到他頭頂,對他指手畫腳。他們企圖侵佔他的權力、決定他的人生,插手他的後院。
於朝外,虎視眈眈的西涼與周宋,還有西南的蜀中,時不時捅他一刀,跺跺腳,一個地震能震翻他的皇位。
他需要行走在別人想象不到的刀尖火海,他需要忍受一般人不能忍的痛苦與煎熬,而讓他甘於承受這一切的,並不是那至高無上權力的誘惑,而是她。
從頭到尾,他只想,護著那一個她而已。
……
“涼真,聽說沈忌已回,你去一趟清河王府邸,請沈忌帶著他們家老婦人來聚一聚。”明月輝一個晚上沒睡,她越來越覺得,司馬沅有事瞞著她。
她須得把沈忌請過來,好好盤問盤問。
一想到沈忌,明月輝的心又緊了起來,她想到了一件事——
若她真的是沈南風口中的【阿月】,那沈忌豈不是——
想到這裡,明月輝只覺得下腹一痛,【不可能吧,這具身體到底多大年齡,怎麼可能蹦出那麼大一個娃來……】
“諾。”陳涼真恭謹道。
“去吧。”明月輝擺了擺手,心頭有點遭。
……
陳涼真前去清河王府的時候,沈忌正在睡大頭覺,臉上還蓋了一張昨晚那叫張青的妹子的手絹。
老婦人賀氏接的懿旨,笑眯眯看著眼前的太監並那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公公與姑姑要不吃了飯再走?”
那送旨的公公自要前去報備,留不得,也知這是別人家的客套話,笑吟吟收了賞錢。
公公看向陳涼真,正想聽到兩人一起走的發言,沒想到陳涼真來了句,“好呀。”
公公愣了,那本想只走個過場的賀氏也愣了。
“好久沒與南風大哥同桌吃食,今兒湊了巧,不知是否還有機會。”陳涼真還記得當時她跟著司馬沅、沈南風一同南下的情景,三個人不拘主僕,同桌吃食,更生死相護、共同進退的時光。
這段經歷令陳涼真的心胸比之前不知開闊了多少。
賀氏原本是愣住的,聽了陳涼真的語言,又見這姑娘清麗可人,嫻靜眉宇中自有一股不服輸的倔強,心頭有了計較。
瞧這樣子,這姑娘是與她乾兒子沈南風有一段故事的,那懷念的神情,不似作偽。
這莫非就是她乾兒子的第二春?!
這般想著,她越看眼前的小姑娘越順眼,略肥碩的身軀一抖,連拍了好幾下手,“好好好,不知姑姑怎麼稱呼?”
陳涼真招呼走了宣旨的公公,回過頭來微微一福身,“小女陳涼真,見過夫人。”
賀氏一把扶起了,正巧摸了摸陳涼真那雙略微粗糙的小手,【身子這麼瘦,手指還夠圓渾,是個有福的啊……】
賀氏心中對陳涼真的喜愛又升了幾分,“今日你沈家哥哥去了演武場練兵,不到午後怕是回來不著了。”
“陳女郎不若陪老婆子吃吃飯,想吃什麼?老婆子的乖孫千方百計找來的建康大廚,做得可好吃了。”賀氏摸著陳涼真的小手,又揉了兩把。
“什麼都好,涼真不挑的。”陳涼真倒不好意思了。
“阿綠,快……快叫稚兒起來,這裡有位陳姑姑,須得好生招待招待。”賀氏吩咐下去,又笑眯眯轉過頭來,“陳女郎不知認不認識稚兒,可好一孩子,你一定會喜歡的。”
可一定要喜歡啊,若陳女郎這繼母能容得下稚兒,那她老婆子算是了了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了。
她也知曉稚兒太任性了,可他到底心眼不壞,是個對家人對友人都好的好孩子。
聽聞了這句話,門口的一雙秀腳小老鼠一般退了回去,頭也不回地往院子裡跑。
賀氏瞥見了,心裡冷笑。
昨日稚兒喝醉了,這野雞趁著稚兒醉酒竟然慫恿稚兒替她贖身了。
稚兒回來時,還嚷嚷著要替這野雞找戶好人家,可賀氏這麼多年,也不是吃白食的,一眼就看得出來,這野雞哪裡是安心從良的樣子,分明是想爬她乖孫兒的床!
這野雞叫啥來著?
賀氏一拍大腿,想起來了,【張青。】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昨天去買房啦,跑了一天房交所,又累又餓,一回家吃了飯就睡著了。
天使們真的對不起,狗子今天會雙更補上噠,謝謝天使們的支援啦!!!第二根針馬上就要拔了,這次是清河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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