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輝提了一個空食盒走進來。
她想著, 來找謝如卿, 好歹也要有個由頭。她以心繫戰事,想要給南遷將士一點小小心意的名義,向謝如卿的青衣奴僕遞了牌子。
那古怪的青衣奴僕意味深長地瞧了她一眼, 便轉身進了院子。
明月輝站在院外,有些忐忑不安, 如今天色已經不早了, 她有些怕謝如卿早已經歇息了,又怕理智的謝如卿為了大局考慮, 站出來公然反對她。。
畢竟她與謝如卿不熟,若不是已經到了非常時刻, 實用主義至上的明月輝是不會這樣貿貿然地來求謝如卿的。
“進來罷,晉王妃。”青衣少年再度出現在了明月輝面前,邀請她進院。
分花拂柳,穿廊走巷,就算是隨軍南遷,謝如卿所住的地方也是逼格十足, 一看就是絕不會委屈自己的主兒。
明月輝提著她的小食盒, 一步步地跟著少年,她儘量走得穩重一點、有氣度一點,就像在接受一場無聲的檢閱一般。
“晉王妃,到了。“青衣少年恭聲道。
隨後,他開啟了門扉。
明月輝向他禮貌頷首,一步踏入了門檻。
首先引入眼簾的, 是一個雲母畫屏,隔著畫屏,書案上的燈火跳躍著,明滅閃爍。
明月輝感受到一個勻稱又舒適的呼吸聲,於是一眼望過去,男人正坐在案邊的墊子上,整個人擺了個不拘一格又頗為舒適的姿勢。
他穿著薄薄的深衣,領口開得有點大。
這樣的衣袍最是顯身材,那寬而平的肩,勻稱而結實的胸肌,略窄而修長的勁腰……那副模樣,比窗臺上的一輪明月還要耀眼千萬倍。
明月輝鼻子有點癢,有種鼻血快要奔流而出的湧意。
她沒預想到,這瞎子的身材能這麼好 。
比她之前那個模特小狼狗,還要有料,甚至從露出來的部分,看不到一絲一毫多餘的贅肉。
“晉王妃?”謝如卿奇怪,明月輝怎麼不說話了。
他是故意把衣服穿成這樣了,因為一般客人見到主人快要歇息了,都會有自己早點離開的自覺。
為此,他還叫青衣少年阿言把燈火跳得儘量暗一些,儘量小一點。
以加重主人家確實快要就寢的暗示意味。
可他沒有想到,正是這樣朦朧的燈火,越發襯得他的一舉一動帶來了曖昧不清的色彩。
“晉王妃???”謝如卿重複了一遍,他快要以為明月輝在欺負瞎子了。
”嗯嗯??!!!”明月輝回過神來,連忙回覆。
她拍了拍自己臉頰,都怪這兩天來沒休息好,見到那胸肌,那就跟拔不出來一般,看得一股睡意湧動。
“方才怎麼了?”謝如卿好脾氣地緩緩問道。
“無事無事。”明月輝趕緊擺手。
“若是有事,晉王妃直說便好。”謝如卿笑了一下,在朦朧的燈光,又將他的這個笑的殺傷力放到了數倍。
明月輝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總不能說他這裡的博山爐、催睡燈與他這個【似乎·好像·有點·迷人】的人,勾起她一股深深的睡意吧……
她以前就可喜歡摸著她的模特小男友的大胸肌睡覺的,可能是自己太過一馬平川了吧,總喜歡摸一些大胸脯子來互補。
想到這裡,明月輝更是搖了搖腦袋,都怪這裡的氛圍太過迷濛,其實謝如卿的胸脯子真的不大的,卻害得她整個人起了琦思。
她拍了拍腦袋,都到什麼緊要關頭了,她還想這些有的沒得。
“若是真無事,那不如……”謝如卿正準備順水推舟,趕明月輝走。
“有事。”明月輝一咬牙,正了神色,咚地一下,放下了食盒。
隨著那聲咚,謝如卿的心頭驟然一緊,他想完了……
虧他暗示百出、一世英名,還是阻攔不了少婦作死的腳步、示愛的狂熱。
他一向能揣測敵人的下一步,或者下幾步,在此時此刻,卻無法揣測出,下一刻這位少婦到底是要拿出食盒裡的東西來喂他,還是乾脆借食盒的名義來獻身。
明月輝也同時感覺到謝如卿全身驟然一抖,她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你……說吧……”謝如卿一句【你說吧】,頗有種豁出去赴死的味道。
“那我真說了?!”明月輝總覺得眼前的男人怪怪的,難道他知道自己要去赴死?
“說吧!”謝如卿慨然道。
明月輝一步跨進了內室,裙子一掀,手臂一撐,單膝跪地,“謝公!”
“是!”謝如卿驀然直起了身子。
明月輝抬頭瞧了謝如卿一眼,總覺得他的反應怪怪的,可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芳塵欲往京口救夫,求謝公指條明路!”她朗聲道。
謝如卿本欲已放棄抵抗,聽聽明月輝費盡心機的示愛,可誰曾想到,聽到這麼一句話。
他如斯聰慧,縱然只是一句沒頭沒尾之話,已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
“晉王他……”謝如卿臉上的風雅與戲謔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晉王他跟著鳳羽去了京口。”明月輝介面道,縱然堅定如斯,還是透著一絲絲的無奈。
“是為了那薛娘子?”謝如卿問道。
那從來都不緊不慢的語氣,竟透著些意想不到的冷酷。
“是。”明月輝手攥成拳頭,緊了緊。
“姓薛的,怕不是又挾恩求報了。”謝如卿鼻子輕哼,眼角眉梢生動起來,盛滿了不屑。
明月輝微微抬頭,竟看得比方才還要呆了。
她攏共沒有見過謝如卿幾面,他平素那不緊不慢的樣子雖恍若謫仙,令眾人不禁折服,可明月輝總覺得,那樣的人太不真實了。
見他如今這般,俊美不凡的面孔上充斥譏誚的模樣,明月輝倒覺得親近了幾分。
“這一招百試不爽,多虧了莫喚雲教得好哇!”謝如卿冷笑道,“早知她如此秉性,我便不該心軟救她!”
看來謝如卿是氣昏了頭了,明月輝舔了舔嘴唇,她剛剛好像聽到了雲帝名字了。
平素裡別說是謝如卿本人,連他周圍的人,也不敢提到這個名字。
兩人一坐一跪,燭影搖晃,默然無語。
過了片刻,謝如卿才扶著額頭鎮定下來,“晉王妃,過來。
他沉了聲音,整個人似乎換了個氣場,如若一個真正戰場上指揮若定的統領。
明月輝莫名地,心中突感一絲安穩。她感覺得到眼前人,是會幫她的。
於是站起身來,挪到了他的身前。
“晉王妃可是確定要去尋晉王?”謝如卿突如其然的問。
明月輝篤定:“是。”
“京口如今的情形,怕是……”謝如卿欲言又止,“你真要去?哪怕前去,是刀山,是火海?”
明月輝點頭,“哪怕刀山火海,無間地獄,袁芳塵也要去。”
謝如卿抬起頭,那雙晦暗的眼睛在燈下恍若的琉璃珠。明月輝不知,若是不瞎,那又是怎樣一副盛景。
他有些欣慰,又有些感嘆,“晉王妃,瞎子倒是看錯你了。”
“你是個好姑娘,娶到你,是晉王幾世修來的福氣。”
他的眼珠子越發地亮了,即便只是燭火映照著的光,也如若烽火的光彩,久久不滅。
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敲著膝蓋,片刻後,彷彿決定了一件事似的,對明月輝說道,
”晉王妃可否能替瞎子尋找一個卷軸?”
明月輝聽話頷首,”好。”
謝如卿:”在瞎子右側的多寶格,由上向下數,第三個梅花瓷瓶,左轉三圈。”
明月輝依言上去,找到了那梅花瓷瓶,按照謝如卿所講之法轉了三圈。
果不其然,多寶格中央,一暗格緩緩推出——
明月輝定睛一看,裡面正有一明黃色的卷軸。
她心懷疑慮,因為這樣正的明黃色,只有皇家所有。
雖是如此,還是依然取出,雙手捧著,遞到謝如卿面前。
謝如卿被她的行為逗得噗嗤一笑,“瞎子目不視物,此物還需晉王妃自己開啟來看。”
明月輝吶吶點頭,取了封卷,攤在書案之上,一點一點開啟——
然而隨著那捲軸的開啟,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一股無法言喻的刺骨之意從背脊一點一點上升……她一把回頭,看著那個老神在在的男人,
“謝公,這……”
“若是晉王妃不會字,可交由瞎子的貼身侍從阿言幫忙填上卷軸中空處的名字。阿言手段高妙,莫說模仿字跡,就連偽造舊物的年歲之感也不再話下。”他說著話,就好像在談論天氣,或者今晚吃什麼這麼容易。
“謝公,這可是皇詔!”明月輝急切道,而且明月輝看得出來,這並非一般的皇詔。
她的手沉甸甸的,覺得這份卷軸灼手極了。
“準確來說,是、遺、詔。”謝如卿一字一句回答道,“哀帝之遺詔。”
明月輝整個手抖個不停,這他媽謝如卿是瘋了吧!!!偽造遺詔這種事,不就跟篡位差不多了嗎?!!
而且看謝如卿的樣子,這份遺詔不知已經備了多久了,她壓根就不知道,這瘋子下一步到底要幹什麼。
接下來,謝如卿開口了,他的這句話,決定了天下的命運,
“錢沃敢殺一個我西梁誘餌,我瞎子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殺哀帝陛下欽定的皇嗣,整個大梁的未、來、之
、主。”
說完,謝如卿笑了起來。
明月輝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笑,一下子看呆了。
是怎樣的呢?
是一定生死的暢快,是翻覆天下的決絕,還是那一絲含存在這個笑裡,說不清道不明的狠意?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不知道還會不會二更,狗子還要趕哭唧唧,哭唧唧……狗子手速好慢,狗子盡力,要是今天手速快就還有一更。
小輝:一個瞎子的身體怎會如此誘人?
狗子:他其實是想趕你走而已,不是故意誘惑你的……就是人太呆了,用錯了方法。
小輝:哦,那我走了。
小瞎:別啊,輝輝,我錯了。
小渣:過來啊,媳婦,脫衣誘惑什麼的,我也會的,來來來,今晚過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