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算師事件已經平息，甦醒的藍彧和秦澤還有些話要聊，於是杜克程晚二人便與秦澤藍彧分開。
慣例是——杜克程晚去寫述職報告。
秦澤則跟著藍彧走了沒多久，上了藍彧的座駕。
藍彧的帕拉梅拉還是三年前的款式。
進入副駕的時候，秦澤說道：
“你這副駕，坐過多少女孩子？可別學你那位前輩啊，炒粉撒雞精什麼的。”
藍彧皺起眉頭：
“你是第一個坐副駕的。”
“哈？你白瞎了這張臉，我要有你這麼帥……”
肩膀上的小喬忽然一百八十度歪過了頭。
秦澤感覺到一股寒意，但依舊面不改色：
“那我也只愛我老婆一個。”
藍彧翻了個白眼，很快啟動了車，說道：
“要去哪裡逛逛麼？”
“隨便吧，這麼好的車第一次坐，你隨便開。”
藍彧點點頭，發動了車輛。
轎跑的引擎聲讓秦澤聽得很是舒服。
不多時，車輛已經駛入到了人流量較少的街道。
因為是星期三，大學城外的街道學生很少。
路過美術學院的時候，還能看到圍牆上的塗鴉。
“我每次犯罪完後，都會來這些地方，感受學生時代的美好。”
“大學是最舒服的，或者說大一最舒服的，伱好像離社會依舊遙遠，好像仍舊是一個學生。”
“但也不會有太繁重的學業。假如大學時候不和簡一一在一個學校，那大概就更舒服了。”
噗嗤。秦澤沒忍住。
他能想象，藍彧這種面相去上學，大概就跟偶像劇主角一樣了。
可惜，沒想到他和簡一一同一所大學。
那麼更像男主角模板的簡一一，必然會給藍彧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宿敵感。
不過這也讓秦澤有些佩服起藍彧，對簡一一隻有競爭者之心，卻無嫉妒之心。
藍彧今天似乎也很有表達慾望：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成為罪犯嗎？”
秦澤搖頭：
“不知道，但肯定和現實職業無關吧？就好像楊沐林的職業是精算師，但他不懂保險，可事實上，現實裡的精算師，都是保險行業的。”
“你現實職業是演員，但罪犯，應該和現實世界身份無關吧。”
藍彧一腳油門猛踩，秦澤頓時感覺到了一股推背感。
周圍的景象急速後退，但秦澤也不害怕。
藍彧這才緩緩說道：
“我以前個未婚妻，小我兩歲，是我大三時認識的學妹。”
秦澤很想來一句防火防盜防師兄，但看著藍彧表情不大對，沒開口。
他忽然意識到，藍彧找自己聊天，按理說應該是聊自己真實職業的問題的。
但怎麼忽然聊到了他自個兒的職業？
他沒有說話，認真聽著。
“我在校園時期，比較有名氣，也有星探找到過我，我也覺得，這活兒來錢快。”
“你見過演員抱怨過辛苦，但一定不會抱怨窮，尤其是年輕小鮮肉。我討厭這個詞，但我不否認，我就是這種長相。”
“後來我名氣越來越大，就不得不搬出校園了。”
“我與我的未婚妻，也因為要避嫌的原因，只能隱秘約會。”
“你應該知道，年輕男藝人如果結婚，意味著什麼。”
秦澤懂，他不追星，但明星每天都在強姦他的生活。
開啟微博，開啟百度，開啟各種帶有流量性質的軟體……
這些人靠臉吃飯的居多，吸引一堆異性，然後佔據各種榜單。
所以他們不能輕易結婚，要滿足無數人“哥哥”的形象。
就好比某流量開演唱會，一群女人穿婚紗去聽。可假如該流量結婚了，那麼這群粉絲看起來就像是小丑。
所以沒辦法，很多流量寧可嫖娼，也不婚戀。
誰會跟錢過不去？
藍彧也一樣。他倒是不嫖不賭，但他和未婚妻見面，確實減少了次數。
“她也會不高興，但更多是給予理解，也說過，假如哪天我不愛她了，她不會鬧，不會用以前的親密行為做要挾，會無聲的離開。”藍彧的表情還是那副撲克臉。
但眼裡其實已經有一絲憂鬱。
秦澤得說，這是個好女孩。
“我想著，賺夠兩千萬就收手。然後和她結婚。”
“但故事沒有這麼發展。”
車速漸漸變慢，藍彧冷聲道：
“她死了。死在了我給她租的別墅裡。死的很狼狽，衣不蔽體，血肉模糊。”
“兇手並沒有避開監控，也很快找到了。是個精神病。”
秦澤聽到這裡，意識到了——精神病這層buff可能讓接下來藍彧的命運迎來轉折。
“這個世界幾種人，是不用承擔法律責任的，一種是未成年，一種是精神病。”
“他依舊會被關押回精神病院，對他來說，折磨凌辱一個人，只不過是一次戶外活動。”
“與他對峙的時候，他還能對我露出笑容，告訴我家裡的哪瓶酒更好喝，讓我下次多準備一點。”
“以及，下一次換個胸大的女人。”
“甚至，他還小聲對我說——我根本沒有精神病。”
藍彧的語氣很平靜，彷彿講述的不是自己身上的事情。
秦澤大概猜到了事情的走向，也猜到了為何藍彧會有罪犯這個職業。
他記得福爾摩斯里有這麼一句話——
當法律無法給當事人帶來正義時，那麼私人報復，從這一刻開始就是正當甚至高尚的。
果然，藍彧說道：
“我殺了他。”
“我潛入了精神病院，剪斷了他的下體，剖開了他的內臟，將其塞入到了他口中。”
“這一切我都避開了監控，因為我已經得到了日曆有一陣子了。”
“但我的行為，也讓我聽到了無比刺耳的囈語。”
“它在蠱惑我，將周圍的人也都殺了，同時也告訴我，殺人就該償命，所有以法律之名保護這個人渣的人，都該死，都得一併殺掉。”
“那個時候，我真的快被動搖了。”
秦澤聽到這裡，都忍不住緊張起來。
藍彧原來，這麼性情？
一個大明星，死一個女朋友，且與自己無關，按理說，不該為了這個已經死掉的女孩，葬送自己前程。
尤其他是舊曆者，更明白為未婚妻報仇，會給自己帶來怎麼樣的反噬。
但這個人還是這麼做了，不聰明，不理智。
可秦澤不討厭這個結果。
“在我就快被日曆折磨到崩潰的時候，簡一一出現了。”
“在被囈語折磨的幾天裡，簡一一將我關押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
“我一旦湧現出殺人的慾望，簡一一就和我打一架。”
“我們在半個月裡，對決了九十四次，無一例外，我次次都輸給他，呵，完敗。”
“但因為不忍心對我下重手，也導致他自己瞻前顧後，被我重傷過幾次。”
“後來，囈語一直蠱惑我，但卻始終沒有辦法讓我產生更進一步的墮落行為，因為我被簡一一困住的。”
“再加上……嗯，你應該知道，簡一一這個人喜歡給別人當媽，他給我講故事，給我弄吃的，開導我，他媽的，簡直像照顧小孩子一樣。”
藍彧說到這裡，終於不再是撲克臉。
他又好氣又好笑。
一個快墮落為黑歷者的人，在生命最黑暗的時刻裡，卻依然有人願意救贖他。
“我真的很討厭簡一一，這個傢伙讓我意識到，我永遠不是這個故事的男主角。”
“但我也真的很感激簡一一，因為他的存在，我竟然慢慢戰勝了囈語。”
藍彧至今還記得當時的對話。
“小玉，哪怕你已經做了一些錯事，但生活並沒有拋棄你。”
“不要因為一次墮落，就覺得自己已經無法融入這個世界。”
“囈語不是不可戰勝的，找回你的本心即可。嫉惡如仇，也是熱愛生活的體現。”
這段話，讓藍彧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情，的確錯了，但也沒有完全違背自己的本心。
“囈語漸漸影響不到我，簡一一也是在那個時候，邀請我加入‘公司’。”
“他早就注意到了我。也一直在觀察我。他告訴我，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無法透過司法機構去裁決的罪惡。”
“算是賦予了我人生新的意義，也因此，我徹底戰勝了囈語，而這段經歷，使得我擁有了第二個職業·罪犯。”
秦澤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藍彧的描述，的確很符合簡一一的性子。
不過這次描述重點，其一在於藍彧戰勝了囈語。
原來日曆的腐蝕，是可以被戰勝的。
這裡頭和熱愛生活，以及堅守本心有關。
秦澤分析出來，簡一一首先制止了藍彧進一步墮落的行為。
是的，是行為。
也就是說，不管內心多想殺人，多想犯罪，但只要沒有付出行動——那麼日曆的腐蝕不會進一步加劇。
其次，簡一一喚起了藍彧對生活的熱愛。
這相當於將藍彧重新錨定在了這個世界。
最後，簡一一告訴藍彧，他的行為並沒有違背本心，這似乎從邏輯上，隔絕了囈語的腐蝕。
於是藍彧竟然戰勝了囈語，沒有墮落為黑歷者。
當然，秦澤還聽出了第二個重點——
戰勝囈語，得到的獎勵是解鎖第二個職業？
秦澤不敢百分百肯定。他也沒有多問。
假如是真的，那麼很多黑歷者，也許就是試圖擁有第二個職業，但是最後失敗了？
目前秦澤不需要第二個職業。所以他也不是很在意。
最後，關於藍彧殺人，被簡一一救下這個行為，是不是正確的……
秦澤並不在意。
因為他很清楚一件事，簡一一的做法或許有爭議，但絕對是最有利的。
簡一一可以容忍藍彧墮落，然後殺死藍彧，或者作為官方組織人員，逮捕藍彧。
但這一切，都比不上將藍彧救贖回來有用。
經歷過一次腐蝕的藍彧，會比任何人都更難被腐蝕。
犯罪過一次的藍彧，也會更加明白，白色舊曆者應該堅守的東西。
同時，簡一一的嘗試，也證明了一件事——
在初期，被囈語蠱惑的舊曆者，是可以被救贖的。
這個嘗試本身是很有意義的。
秦澤也絕對遵守法律，但相比起這個詭異的世界，他認為藍彧活著的意義更大。
這樣的例子，現實世界其實也有不少。
藍彧說道：
“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和簡一一都意識到了，你是一個很有潛力的人。”
“你在得到日曆的第一週，表現比我好，好很多，甚至不輸給簡一一。”
“所以很可能，將來你比我，比杜克程晚，都要走得更遠，對日曆的挖掘，也會到達更深的層次。”
“這是很好的，但伴隨著的，也是巨大的風險。”
藍彧將車停在了學府廣場外，他戴上了很大的墨鏡，做了一個簡單的偽裝。
看樣子，是要邀請秦澤去當年他讀書時最愛的冷飲店喝一杯。
路上藍彧說道：
“請記得一點，要認真的活著，對世界報以熱愛。”
“哪怕是犯過大錯的我，也能因此得到救贖。”
“我認為你的職業不是演員，因為演員並不符合你的表現。”
“你應該是得到了更強大的職業，對吧？”
秦澤沒有隱瞞，他決定如同相信簡媽媽那樣相信藍彧：
“我的舊曆職業，是臨時工。”
藍彧倒是沒有很驚訝，因為這個答案，更符合他對秦澤的期待。
“難怪你不願意轉正，原來是在體驗生活。”
秦澤笑道：
“是的，演員模仿他人，我則模仿某個群體，所以某種意義來說，比較相似，於是選擇了演員。”
藍彧點點頭：
“是簡一一教你的？”
“是的，他確實是一個無微不至的人。”
藍彧不否認，但也說道：
“不過我會超過他的，那傢伙太懶散了，也許有一天我超過他了，他就會明白，天賦不是萬能的。”
但沒有天賦，有些領域永遠踏不進去，努力能夠達到的上限是有限的。
不過秦澤沒有說出這句話。
畢竟，藍彧的天賦也很高，只是對比簡一一低了些，但不可否認，藍彧本身是個天才。
否則他連追趕簡一一的資格都沒有。
“很有意義的告誡和教育，嗯，就用教育這個詞吧，畢竟你和組長對我來說，都是前輩。”
秦澤沒有如同職場那般特立獨行的傲意，面對願意將自己最悲痛過往展示給自己，以此來告誡自己的人，秦澤顯得很謙卑：
“我會牢記今天的對話，也會努力思考裡面的含義。”
“我也許有一天，會迷失在舊曆之境，但我絕對不會迷失在生活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