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一滴滴殷紅鮮血，沿著龐堅自然垂落的胳膊下滑到指頭，再從指尖落在石板地。
血落大地，被吃人妖魔般的石板瞬間吞沒，不留絲毫痕跡。
退回正門口的龐堅，目送周卿塵消失在鏡面隧道上，輕輕呼了一口氣。
他知道董天擇最想殺的人是他，即使周卿塵奮力攔截，只要換成他衝向鏡面隧道，董天擇都會拼盡全力攔截。
有董天擇劫殺他很難脫身。
但是，換成他留下吸引董天擇，周卿塵就有了一線生機。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無誤。
“你很講兄弟義氣啊。”
董天擇寒著臉，打量著他身上的傷勢，看著他手上鮮血不住地流淌。
“連續兩次妄圖刺殺劍樓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你區區通脈境修為，坑井時在我身上佔了點便宜，就當自己真有多了不起了？”
董天擇至今都不服氣。
沒有那朵妖異紅蓮的突然消失，不是一尊靈煞的侵蝕自燃，他在落向坑井時絕對不會那麼不堪，不會被龐堅連番洞穿軀身！
他現在說這麼多話，他剛剛一次次地展現力量，就是要告訴龐堅當時只是意外。
“滴答！”
聽著鮮血落地聲，看著步步逼近的董天擇，龐堅沉默以對。
在第一片烏金刀海凝成時，他就被幾束刀光刺透了軀身，那時他就明白經過鳳髓淬鍊的骨骼，也只能保證他不會身首異處。
面對高出一境的董天擇，還有那柄可怕的鬼吟，他的血肉之軀還是難以承受。
他也清楚地認識到了，他和劍樓戚青松，和董天擇之間的差距。
不止境界。
功法，器物，他都遜色兩人一截。
“現在走不掉了吧？”
董天擇咧嘴冷笑，指了指鏡面隧道所在，對冷鳶吩咐道：“給我看好那裡！”
他還以眼神瞥了一眼，離鏡面隧道不遠的洛紅煙，以免洛紅煙趁機逃離。
冷鳶心領神會，忙道：“放心，我不會再讓人離開！”
董天擇冷著臉點頭，以貓戲耗子的表情望著龐堅，思考著說道：“你和其他人不同，一刀砍掉伱的腦袋，不會讓我感到痛快。讓我想想看，我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將你……”
“董小子，你先別急。”
就在此時，也是一身血的戚青松，終於從岩石風暴內掙脫。
在一堆碎裂的岩石中，他提著手中的幽白靈劍，慢吞吞地站了起來，道：“兩個襲擊我的小子，你還讓一個成功逃脫了，你可真是沒用啊！”
董天擇臉色一沉。
“你先等一下哈。”
當著所有人的面，戚青松將身上破破爛爛的藍色衣袍脫掉，取出一瓶嫩綠色的汁液，從頭到腳地澆在了自己身上。
他暴露在外面的，那些望著深可見骨的傷口，竟在迅速地縫合結痂。
疼的直吸氣的戚青松，又取出一件同款的嶄新衣袍穿上，才對白衣少女說道：“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叫袁冷珊對吧？”
白衣少女皺眉。
她後面沒有繼續動手，是因為黑谷的林北業，一直在高臺上盯著她。
但凡她再有下一步動作，立將承受林北業的瘋狂攻擊，戚青松也會馬上和她拼命。
“不說也沒關係。”
戚青松倒也不急，剛剛澆下藥汁的他，正好需要時間治癒傷口。
抬頭，他望著另外一個高臺上，後面就沒怎麼說話的瀾希，道：“我聽說，你師傅後來收了一個關門弟子，極其討她的歡心。”
聞言，魔宗瀾希輕笑一聲，點了點頭。
“你們魔心宗，就喜歡將事情弄的複雜，顯得你們多有能耐一樣。”
戚青松嗤笑著，冷著臉說道：“你倆一明一暗，一個堂而皇之地端坐高臺，擺出不插手的姿態。”
“另一個在暗處隱藏了真實身份，避人耳目地準備先殺我，再殺董天擇。最後，就是你們師姐、師妹一起，將林北業斬殺於此。”
“你們魔心宗行事，從來都是不給別人留一口湯水，池底的四樣東西，你們不僅想全要，也沒打算留下活口。”
“我說的對吧？”
戚青松重新看向白衣少女。
“我是袁冷珊。”
少女冷漠地承認了身份。
她身上那件雪白的衣袍中，驟現出許許多多漆黑的“魔”字，耀出令人心悸的黑光。
又有許多鮮紅的“心”形圖案，和漆黑的“魔”字混雜在一起，在她潔白的衣袍中不斷飛舞。
黑魔，紅心，這是魔心宗獨有的標誌。
魔心的浮現，也意味著她不打算再遮掩什麼了。
既然精心算計被識破了，那她後面只能以更加簡單粗暴的方式，以絕對力量來碾碎所有的阻礙了。
“沒有那兩個下界的人，我也能穩穩殺你。只是會暴露力量，提前引起林北業的警惕。”
袁冷珊眼神淡漠，舉止忽然變得傲慢起來，道：“本來想少出點力，先殺你，再和他倆格殺姓董的，沒想到被你猜出了身份。”
戚青松苦笑嘆息：“有你們魔心宗的人在，我不得不謹慎啊。”
此時的袁冷珊，瀾希和林北業，根本就沒有在意龐堅，對董天擇也只是提了一句。
下界，僅有通脈境修為的龐堅，在他們眼裡就是能隨手捏死的螞蟻。
“好了。事已至此，那小子對你也沒價值了。”
戚青松眼看差不多了，便道：“不介意的話，先讓我宰了他，讓我出一口氣好吧？”
“隨意。”
袁冷珊淡漠眼瞳中滿是無所謂。
不遠處，在通往黑暗的巷道口前，指頭滴血的龐堅全程見證了這一幕。
利用了他和周卿塵的袁冷珊，一直無視他的林北業和瀾希，還有將他生死如捏在手中的戚青松。
這些上界強者，對他們生命的冷漠和藐視，點燃了龐堅內心的熱血。
他深沉森冷的目光，在幾人的身上臉上不斷掃視，如要將這一張張冷漠的面孔，烙印在心靈最深處。
他將永遠銘記這一刻！
“嗯，你無所謂就好。。”
戚青松頓時笑了起來，神態輕鬆地朝龐堅而來，邊走邊說：
“我和你都沒見過，你進來就在臺下以長矛刺我，我都那麼寬宏大量地饒你不死了，你還被人慫恿著第二次對我下死手。”
戚青松搖頭晃腦，越說越是生氣，神色漸顯猙獰。
“姓戚的……”
董天擇表示不滿。
“滾開！”
戚青松神情突然暴戾：“離開的那個小子，你都沒能殺死，還有什麼資格和我講話？”
此言一出，董天擇狠狠瞪了冷鳶一眼，當真閉嘴不言。
離水池最遠的邊沿，李劫突然從躺椅上坐起，他嘴角吊著蘆稈，卻沒吸吮青果汁。
他將臉上一貫的笑容緩緩收斂，看著被逼上絕境的龐堅，又望了一眼站在瀾希高臺下，一直沒有吭聲的洛紅煙。
“我很好奇你會怎麼做。”
唯有李劫能看出，在那具身軀內入駐著其他靈魂。
他很想知道，一路上最在乎龐堅感受的女人，這一刻會做些什麼。
“都說了，讓你少摻和周小子的事，讓你少聽那丫頭的慫恿，你偏就不聽。”
洛紅煙嘆了一口氣，看著滿身的鮮血，手指還在滴答流血的龐堅，無奈地搖了搖頭，便準備現身干預此事。
龐堅奇怪地問道：“你為何不走？”
洛紅煙微笑道：“我還不想走。”
“哦。”
龐堅點了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丟下了一句話：“那你保重。”
“看好鏡面隧道！”
董天擇突然厲喝。
冷鳶握緊一條條綵帶，濃烈靈力在眾多彩帶內流轉，已做好了充足準備。
然而，龐堅卻沒有如她和董天擇所想的那樣，去衝擊有烏金刀海封禁的鏡面隧道。
“咦！”
瀾希，袁冷珊，林北業，這三個都懶得多看龐堅一眼的人，也不由驚訝地望了過來。
渾身浴血的龐堅，突然朝著進入此方庭院的，那唯一的通道衝去！
在那通道內，灌滿了屬於第五界的黑暗異能，充盈著酸澀腐臭的汙濁！
——那是正常生靈絕無可能適應的禁地！
“龐堅，給我回來！”
洛紅煙終於焦急地嘶喊出聲。
她腳踏碎小星芒，捨棄了那個離她近在咫尺的白玉瓷瓶，直奔黑暗中的巷道飛去。
可龐堅已衝入黑暗。
嘴裡吊著蘆稈的李劫，搖了搖頭，對洛紅煙說道：“太遲了。”
“龐堅，給老孃滾回來！”
洛紅煙飛身到了黑暗的巷道口，以不符合她人設的語態憤怒嚷嚷。
這一刻她才是真實的洛紅煙。
“呼！”
沒有聽到回應的她霍然衝向黑暗！
可她倏一觸及黑暗，源於第五界的邪惡異力，就順勢朝著她的靈魂淹沒而來，似乎要將她的靈魂都給侵染。
她駭然失色。
半邊身子，已沒入黑暗的她，又被迫退回到有光明存在的庭院。
“你們……”
她緩緩轉過身，看著董天擇，也看著持劍而來的戚青松。
她清冷眼瞳深處漸顯濃烈血色！
“你不是寧瑤！”
董天擇陡然尖叫。
她點了點頭，翩然飛向董天擇先前離開的高臺，伸手指向了那片烏金刀海。
一顆顆血色星辰，悽美地從她指尖飛出，令那片烏金刀海瞬間千瘡百孔。
碎小的血色星辰，如蚊蟲般撲向了一旁守護的冷鳶，消失在了她的體內。
這位陰靈廟的洗髓境女子，忽然驚恐地以兩手抓著頭髮，將頭皮都快要抓破了。
她清楚地看到，有許多血色星辰在她的腦海中，爭先恐後地啃噬她的魂魄。
“噗通！”
她跌落在了水池中，成了其中的一具浮屍。
洛紅煙在高臺優雅地端坐，看著眾人冷然一笑，道：“我相中的人沒那麼容易死。”
她抬手一招，盛放著“湛晶雪蓮”的白玉瓷瓶，就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朝著黑谷的林北業，揚起了手中的白玉瓷瓶，譏笑道：“想要？那就過來搶。”
林北業沉著臉，未敢輕舉妄動，臉上表情凝重至極，沉喝道：“你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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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