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只兔子懸掛在繩子上,停留在半空。
闇冥之中,靜止不動。
虞良走進這片空地,這裡是鏡中世界,受他掌控的鏡中世界,所以他不用太過擔心映象怪物會有什麼威脅。
大不了開個時間調速外掛,直接逃回現實就行。
整個洞穴內部極為幽靜,只有那些通道的深處傳來些許水滴的幽靜聲響。
這片空地似乎位於這個洞穴群的正中央,四通八達的小洞都通完這裡,不知何處而來的風帶來微微的涼意。
“把這些兔子掛起來的人還挺會的啊。”李花朝深吸一口氣,發出砸吧嘴的聲音,“風乾兔肉,真不錯。”
他提議道:“要不我把兔柚的那條腿也掛這裡熟成一下?這樣可以變得更好吃,等這個副本回去,讓我來給你做一頓……呃,這能叫女體宴嗎?”
“閉嘴。”虞良懶得搭理他。
這傢伙的物品欄也不多啊,他不是帶上了老杜的遺產嗎?
怎麼還有存放那條兔腿的空間?
對此虞良不得而知,他走近這些被吊起來的兔子,然後伸出手輕輕地觸碰其中一隻兔子。
兔子毛並不長,摸起來有些硬。
虞良能夠感受到兔子身上傳遞過來的體溫。
即便是映象兔子也有這種體溫嗎?
這些兔子是活著的。
那麼它們在這裡做什麼?
虞良微微皺眉,但轉悠了一圈什麼也沒有特殊的發現。
他想找到這些被吊起來的兔子裡特殊的那一個,或許那就是搶了他手的假人。
只不過一無所獲,這些兔子看起來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區別。
映象世界不會騙人,它只會本分地將一個完整的現實世界復刻出來。
所以說現在現實地下商場根本不存在?
真實存在的其實只有面前的這個兔子洞?
虞良從鏡子回到現實,現實的地下商場並沒有因此破散幻境,他看見的依舊是這家地下商場。
只不過他看見的東西還多了一些。
那片小廣場之中少了一個假人,虞良可以看見裡面有一個空缺,而一個鬼鬼祟祟的倒立假人正慢慢地從假人群裡熘出來。
似乎是因為剛剛虞良不見了,所以它也就不再偽裝。
虞良一個箭步上前,困字元脫手而出,成功命中那個假人。
假人在原地掙扎,但以它的能力完全不可能掙脫字元的效力,甚至連移動一絲一毫都做不到,它也不能說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見虞良走過來。
他看了一眼周圍的這些假人,越是走近便越是能感受到它們身上的滲人之處。
沒有驚擾到其他假人。
虞良蹲下上拆開這假人模型左臂上的卡扣,然後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手。
手指形狀,指甲長度,繭的位置。
這些特徵都表明這隻手就是他的,所以他也就很放心地將這隻手安裝到自己的身上。
在將這隻手裝好之後,左臂上的卡扣也就此不見,彷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他活動活動手臂,沒有什麼大礙,也沒有異樣的感覺。
虞良將這隻假人自己的左手放在它的身邊,然後便不再管這個被困住的假人,轉而打量起這個小廣場。
除了廣場上這些詭異的假人們以外,這個廣場似乎就沒有什麼特別值得關注的東西了。
和現實中商場裡的小廣場差不多,只不過現實中的小廣場上總會安排一個“海洋球樂園”之類的兒童樂園,供商場裡的兒童玩耍。
鏡中世界的經歷讓虞良的心中生出疑惑。
原來的他認為這個地下商場是過去的人類用完之後廢棄掉的,但現在他不這麼認為了。
這個商場似乎不存在於真實的範疇之中,那又何來廢棄?
那麼那些開業傳單……
或許並不是在商場開業時留下來的東西,而是在商場開業前散落在地上的。
傳單是嶄新的,地面是乾淨的,而那些店鋪也是一副未經裝修的模樣。
虞良微微皺眉。
可能是之前的他弄錯了情況。
這個地下商場還沒有開業,那些空蕩蕩的店鋪也不一定是商戶離開了,有可能是還沒有迎來商戶。
他在鏡中世界裡看見的都是兔子洞,整個兔子洞都是由泥土構成的,沒有一點現代人類活動過的跡象。
也就是說,這個地下商場即將開業?
這裡是供給這些兔子人或者假人的商場?
虞良停下腳步,看向一旁牆壁上的信件箱。
這裡似乎已經不是商場的商業區,而是屬於一些工作管理人員的辦公區。
在辦公區的入口處,信件箱成排成列地佈置在牆壁上,上面都有編號,每個信件箱都有對應的主人。
此時,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其中一個信件箱的投遞口塞著幾份報紙,似乎還有信件夾雜其中。
“報紙?”虞良也是一愣,這種東西的出現是他沒想到的。
他在這地下商場裡只看到過剛剛的假人和兔子人,除此之外連一個有智慧的怪談生物都沒有看到,這種地方還會有人看報紙?
虞良將報紙從信件箱裡取出來,然後用手電筒照射著這些報紙。
這個手電筒還是從老江的保安室裡拿著的,他還沒用過幾次,有盲杖的前提下,大部分黑暗的情況都不需要用到手電筒,除非是現在這種需要“閱讀”的時候。
現在總算是能派上用場了。
三月二十一日,三月二十五日,四月十五日,四月二十八日。
這幾份報紙的日期都有一定相隔,虞良將它們按照時間順序排列起來,同時注意日期。
並沒有出現之前那種四月三十一日以上的離譜日期,這報紙看起來還是很正常的。
虞良沒有一頁頁看,而是先將這幾份報紙的頭版新聞依次看過去。
“██市和平時代地下商城計劃落地和平社群,火爆招商中,詳情諮詢熱線……”
“我市將和平時代地下商城劃為重點建設專案,打造新時代和平商圈,和平社群商品房火爆預售……”
“和平地下商場工地出現重大施工事故,疑似發現新陵墓遺址,市考古隊連夜前往遺址探索……不是遺址,是巢穴!好多兔子!”
“兔子……兔子……不要吵醒兔子……的美夢,一切都會結束的……如果你想吵醒兔子……如果你想吵醒……如果你想……如果你……兔子……不如玩遊戲!和兔子一起玩遊戲!贏了有獎勵!輸了沒懲罰!”
“所有兔子的……夢,夢,夢,夢,夢”
兔子?
夢?
虞良細細看去,最後兩份報紙的標題讓他本能地一愣。
這絕對不是正常報社會寫出來的標題。
再看那大幅的首頁圖片。
黑白的線條構建出一個巨大的坑洞,裡面的通道互相連線,而在坑洞的中央立著一座巨大的兔子凋像。
兔首人身。
一隻兔子耳朵立著,一隻兔子耳朵耷拉在肩膀上。
這是這座城市發現兔子巢穴時的報紙首頁。
而接下來的首頁就被一隻巨大的兔頭所填滿,它的嘴裡似乎還叼著一個人類,同時露出邪惡的笑容。
最後一份報紙的首頁則是兔子和人們手牽著手圍成一個大圈,在那座兔子凋像下歡言笑語,載歌載舞,一派大團圓的景象。
這麼來看,這個地下商場剛挖出一個大坑就遭遇了兔子人為核心的大規模詭異事件,以至於這整片地區都收到了影響?
所以果然兔子才是這個副本的主宰,除了兔子以外並沒有其他隊伍了嗎?
那麼之前那個兔子隊加油……
是讓兔子加油把人類全都弄死是吧?
有些時候虞良真的搞不懂這個怪談世界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一方面它將根源怪談困在副本里,限制它出去作惡,一方面又回回詛咒玩家,一次都沒落下過。
算了,就當你是在立反向flag吧。
不過這兔子巢事件是以現實發生過的怪談事件為背景的嗎?
那他為什麼從來沒有聽過?
等會兒。
虞良看向第一份報紙標題上顯示的城市名字。
██。
是被遮蔽的狀態。
那麼這有沒有可能是長虹動物園的那個城市?
虞良迅速在這幾份報紙上搜尋起來,任何一個細小的欄目都不放過。
經濟,國際新聞,娛樂,體育……
“長虹動物園重金招聘,普通員工薪資八千起,保安薪資一萬五千起,有大量體力活,故男性優先,工資問題可商議……”
李花朝嘖嘖道:“我一開啟報紙就看見園長在坑人。”
“那也沒辦法,動物園裡的那一位總得有人管的。”虞良也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看見這種彩蛋。
然後他就注意到,自己字元欄裡的“之”又是抖動兩下,像是在抗議他的調侃。
而虞良自然不理會,就當沒看見。
等他出去估計她又忘了,之前李花朝叫她“之妹妹”,最終居然無事發生,這也讓虞良感到有些遺憾。
不過也是,李花朝和她永遠無法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她就算是想報仇也得等李花朝能走出宇宙出來再說。
這麼一想,貌似他調侃她是會有危險的啊。
虞良閉上嘴,繼續看報紙。
然而除了這些資訊以外,報紙上並沒有記錄更多的東西,只不過最後一份報紙上刊登的東西多多少少有些古怪。
【兔子游戲專欄】
“今日獲得遊戲勝利的是███,在丟手絹的遊戲中獲得了6700的高分,發放兔子頭套和五萬元現金以資鼓勵!”
“兔子游戲已在和平社群展開,以後將考慮在██市多地舉辦遊戲,各位市民朋友請踴躍參與,不要不識抬舉。”
獎勵兔子頭套?
兔子人腦袋上帶著的那個?
這也叫獎勵?
虞良心生古怪,而更讓驚訝的還是官方的報紙竟然都淪陷成了這個樣子。
普通人的力量在這些怪談生物面前完全不值一提,根本無力對抗。
且不說那些概念類以模因感染傳播的怪談,光是迷霧怪物就不是普通人可以面對的。
這麼說來那個城市還真是多災多難啊,不但有長虹動物園,還有這個什麼和平社群,再加上之前她曾隱約提到過的“水桶”和來路不明的紙人眾……
住在這個城市的人還真是幸福,嗯,光是活著就很幸福了。
虞良不禁在心中為曾經遭受過這種怪談的人們祈福。
而這幾份報紙中還有一個關鍵詞讓虞良產生了關注。
夢。
後面幾份報紙幾乎都高頻率地提及了“夢”這詞語,似乎這一切的詭異都是從兔子們在夢境中被吵醒開始的。
而之前在鏡中世界,他也的確看見了那些被吊起來的兔子。
兔子們仍舊沒有死去,保持著“活”的狀態,但它們又不會動。
如果不是植物兔的話那也只能是正在做夢了。
虞良一邊思索著一邊拆開信件箱裡的另一封信,他感覺自己好像摸到了一些思路,關於這個怪談副本的思路。
若只是想要離開這個怪談副本,那隻需要在每個星期的兔子游戲中取得優勝就可以了;但若是想要完成這個怪談副本的根源怪談,那顯然需要去探索更深層次的東西。
這個怪談是如何形成的?
這個怪談該如何破解?
虞良覺得其中一定有關聯,可以用科學的方法解決根源怪談。
這怪談這副本這文字規則都很不科學,所以虞良所說的科學也並非是平常語義中的科學,而是一種思維方式。
就算是怪談,也可以用相對有邏輯的方式去解析,找到其中的關係,最終破解。
如果完全無邏輯,那也只能高呼克蘇魯萬歲,然後等著被同化就是了。
虞良拆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閱讀起上面的文字來。
“開心嗎?親愛的兔子頭。”
僅僅看了一行字,虞良就認出了這筆跡,和之前那封信的筆跡一模一樣。
他放下信。
還要不要繼續往下看?
這傢伙上次才剛剛在信裡坑過他,這讓虞良有些不願再踩入陷阱之中。
然而仔細想想,虞良還是一咬牙,忍不住看下去。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看。
——
開心嗎?親愛的兔子頭。
我就在你的身邊寫著這封信。
噓——
不要回頭看,因為我不在那裡,我在一個距離你足夠遠的時間寫信,所以我們在同一個地方,而你是看不見我的。
能看到這封信,說明你已經足夠強大足夠幸運足夠聰明瞭,那麼長話短說。
你現在是在做夢,而兔子也在做夢,你在兔子的夢裡。
快!
醒過來!
一切的前提都是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