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揚幫寶友們鑑定的時候，楊副臺長也很忙。
他破天荒的放棄了午睡的時間，這時候正在自己別墅的藏寶室裡，挑選著等會兒要給張揚鑑定的古董。
“價值十萬以上的藏品不得少於十件，一件百萬級的或者一件二級文物以上的藏品……這TM誰定的標準啊？”楊副臺長看著秘書發給他的藏品要求，忍不住嘀咕道。
貴人多忘事，他已經忘了，一週前就是他和張揚開的會制定的標準。
“二級文物”這個要求，還是他特意提出來的，用的理由是“收藏不能完全往錢看，要體現正確的價值觀”。
楊副臺長家裡，“向錢看”和“文物價值高”的古董都不少，大部分都是別人送的。
作為電視臺的領導，他平時和贊助商吃吃飯、聯絡感情啥的，那是職責所在。
有時候朋友之間聊得開心了，雙方互相交換禮物，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楊副臺長一般準備的禮物是五十塊一件、從網上批發來的阿富汗玉掛飾，看起來像幾十萬的羊脂玉，非常的有面子。
而他收到的禮物，則是現在這滿滿一屋子的古董。
“價值百萬的古董肯定是不能隨便往外拿的，就那些觀眾仇富的心態，到時候肯定會說：建議查查。”
“雖然網上是匿名，但保不齊內部有知道這件事的員工會藉機搞事。”
楊副臺長雖然沒啥在臺前拋頭露臉的經驗，但是內鬥的經驗很豐富，知道什麼樣的行為容易出問題。
他看著自己古董架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瓷器和青銅器，搖了搖頭。
東西都太好了，這些都不行。
視線一轉，楊副臺長看到了牆角裝著書畫的書櫃，想到那個大櫃子裡的東西，他眼前一亮。
十萬塊一件的東西……國內那些小有名氣的畫家的作品，不是剛好符合嗎？
也不是什麼珍品，S級藏家收藏幾件也很正常。
至於對“二級及以上文物”的要求，他想了想，就用一套不值錢的珍稀文物來搞定吧。
選好這些東西，他沒急著連麥，而是先佈置了一下自己的書房，把書桌上面有身份象徵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接著又把桌子移了個角度，保證連麥的時候，對準房間的白牆。
最後，在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後，他給那位妖嬈的女主持人發了條資訊，提醒她：“我要去直播間裝杯了，記得在彈幕裡給我摳六六六哦。”
對方迅速回復：“臺長放心飛，蓓蓓永相隨。”
“美得很、美得很。”楊副臺長滿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腩，彷彿已經看到了之後美妙的夜晚。
他點開張揚的直播間，等著現在這位寶友鑑定完，就第一時間發起連麥申請。
……
“寶友，你爺爺的收藏都不太行啊。”張揚看著眼前桌面上大大小小的蛐蛐罐，摸著下巴說道。
“紫砂的、澄泥的那幾件蛐蛐罐，都是清中期到清晚期的。”
“我看著，應該是當年，燕京那邊的頑主們用的東西。”
“就是清朝八旗的那些街溜子的玩具，放在當時估計挺受歡迎的，但現在除了些老大爺，誰還玩蛐蛐啊。”
“所以這東西，一般就是賣精品陶器的價格，撐破天也就小千左右。”
“小千是多少？”寶友疑惑的問道。
“你就算一千五吧，反正不超過三千。”
“除開這幾件泥的，那件青花瓷的蛐蛐罐，你剛才說是明宣德的？”
“是啊。”寶友點點頭，替他爺爺介紹說，“這是我爺爺從本地一位非常有名的藏家手裡買來的，花了三十萬呢。”
“這價格聽著就不對。”張揚搖搖頭，給寶友科普道，“拿蛐蛐罐來說，三十萬是萬曆青花瓷的價格，宣德的話得翻個三倍。”
“正經玩收藏的人，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差距，肯定是被騙了，直接報警吧。”
“伱這是一件最近幾年景地鎮出品的工藝品，水平很低，我都懷疑是直接網購的商品。”
【說的好，直接報警】
【敢騙老人的錢？慣著他了】
【一聽見什麼本地有名的藏家，就感覺很不對勁】
【宣德的青花瓷，基本都只在拍賣會上出沒】
“能報警嗎？”寶友的爺爺在旁邊小聲的問道。
“能啊，都三十萬了，先報警讓警察幫忙調查一下唄，詐騙三十萬可是大案子，要坐牢的。”
“好，我明白了。”寶友點點頭，和張揚說完謝謝，又返回來問他，“老師，我爺爺這些收藏，能定在什麼等級？”
“我給他看了一下《華玉之門》櫥窗裡的東西，他對其中一件康熙的雲龍趕珠紋青花碗，還挺感興趣的，我想拿優惠券買給他當生日禮物。”
“哦？真打算買？”張揚有點小驚喜。
這是第一位在定級過程中提出要消費的寶友。
“真要買，我錢都準備好了。”
“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動用我許可權內最高的能力，給你勉強定一個B級吧。”張揚想了想說道。
給A級、S級張揚其實也有這個權利，但真給的話，這個定級就變味了，還是要考慮到寶友的實力，不然後期等級體系容易崩。
“希望你購物愉快！”
“謝謝，不，感謝張大師。”寶友誠摯的回應道。
“客氣客氣，那咱們今天的連麥就先到這了。”
張揚每天最爽的就是這個時刻了，寶友求著買他的東西不說，還會一個勁兒的謝謝他。
這才是賣貨的最高境界嘛，不是那種一口一個“家人們、幫幫忙”能比的。
“為什麼我不給人家定S級，滿足人家老爺爺一個願望？”
張揚看到一條奇葩彈幕，直接就唸出了聲。
“那個，使用者76232，主播不是聖誕老人，有願望也不是我來實現。”
“要不你來定個S級吧，我把你的S級優惠券都用來給人家滿足願望，你看行不行？”
【哈哈哈，好懟】
【慷他人之慨是最離譜的】
【誰家沒個老人，誰還沒點願望？】
【哪有S級啊，現在最高的就是A級】
【主播他們為了掙錢，是不會定S級的】
“誰說我不會定S級的？S級的定義不是都給你們擺出來了嗎？”
張揚虛空指了指螢幕的右上角，上面用殷紅的大字寫著張揚和楊副臺長一起制定的要求。
“反倒是你們有些寶友，別藏著掖著了，趕緊把好東西拿出來鎮鎮場子啊。”
“來來來，下一位！”
張揚當然不是閒得無聊說這些話，其實是在鋪墊楊副臺長的出場。
耳麥裡，徐傑已經提示他，電視臺那邊來訊息了，等會兒就是楊副臺長出場的時間點。
雖然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但人家是領導，估計是睡醒了就來，其他人只能遷就。
張揚在申請連麥的列表裡找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徐傑口中那個“叮噹貓頭像的三無賬號”。
他心想：楊副臺長還挺謹慎的，連在網上連麥都要重新申請一個小號。
接受連麥！
影片接通，張揚看到畫面裡，楊副臺長那張戴著黑框眼鏡、有些古板的大方臉，差點笑出了聲。
哇，三無賬號直接露臉，這是何意啊？
抽象行為藝術嗎？
當然，這應該是人家臺長手機的鍋，打影片自動切換到前置攝像頭，之前直播間也出現過不少這種情況。
只是對於想要隱藏身份的楊副臺長來說，就顯得有那麼一絲絲的滑稽。
關鍵他好像還不知道，還在問張揚：
“喂，看得到嗎？”
“看到了。”張揚點點頭，“大哥，你這黑框眼鏡不錯啊，讓我想到了一位長者。”
“嗯？”楊副臺長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攝像頭出了問題，趕緊翻轉鏡頭。
“現在呢？看得到我的書桌嗎？”
“好了好了。”
“你這是要鑑定書畫嗎？”張揚看著紅木書桌上的一堆捲起來的畫軸說道。
說實話，光這個紅木桌子，放在傢俱市場上就已經五萬起步了，看得出來，楊副臺長非常有實力。
不過張揚不是反貪局的，自然也就沒有多嘴。
“你隨便挑一張給大家欣賞一下吧，咱們這個直播間看書畫就圖一樂。”
“觀眾水平我不清楚，反正我自己是半桶水，也就能看出個真假。”
“行，那就先看看。”楊副臺長隨便開啟一張，展開在書桌上。
是一副書法對聯。
內行欣賞書法，要看筆力；
但對張揚這樣的門外漢來說，當然先看落款。
落款是【樸初先生囑書，啟功】，鈐印有兩個，一個是【啟功之印】，一個是【元白】。
哦？一上來就拿啟功的字？
楊副臺長的收藏果然很有水平。
這副對聯裝裱在了一起，上面寫著：“誨人勤懇，律己精嚴”。
結合落款，張揚勉強可以看出，這副對聯是啟功寫來稱讚一個叫“樸初先生”的人。
至於書法好不好，張揚不好評價。
反正張揚聽沈書語說過，啟功晚年應酬的作品太多了，導致庸俗化，這張很像應酬的。
但即使如此，在近代的書法家裡，啟功的作品依然屬於頂尖的那一批，書法家協會主席的含金量還是在的。
“寶友，你這件東西看起來不錯啊，是從何而來？”張揚像對待每一位寶友一樣，隨口問道。
但楊副臺長不是很吃這一套，直接反問張揚：
“你一個鑑寶的，問那麼多幹嘛？直接說這東西好不好，值多少錢不就行了？”
【臥槽，狂！】
【好好好，狠狠的懟張大師】
【這中年人太無趣了，不聊聊來歷主播怎麼水時長】
【666666】
“額，大哥你有點太敏感了。”張揚擦了下頭上的冷汗，“咱們直播間的規矩就是這樣，當然，你想不守規矩也可以。”
“別別別，咱們還是按規矩來。”楊副臺長突然想起自己要低調的初衷，光速變臉。
“其實這東西，是一位好朋友送我的，我拿一小塊羊脂玉換的，那塊羊脂玉值五十萬呢！”
“五十萬？”
“這副啟功的字，雖然是真跡，但看起來一平尺都不到，最多也就值個十五萬。”張揚故作驚訝的說，“老哥，那你虧大了啊。”
“沒事沒事，不就十五萬嗎？交個朋友剛好。”
楊副臺長聽說這件書法值十五萬，臉都笑歪了。
心說：瞧瞧我這水平，說要十萬以上的藏品，拿出來的東西剛好十五萬，不多不少。
他對張揚說：“記住啊，這已經一件了，咱們繼續。”
【這人是要挑戰S級嗎？】
【聽他的口氣是的啊，現在1/10】
【桌面上書畫還很多啊，感覺有機會】
“好，進度十一分之一了，繼續繼續。”張揚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副臺長展示出來的第二件藏品，是一副畫。
畫的是水仙圖。
水仙作為華夏傳統十大名花之一，一直是文人墨客口中超凡脫俗的象徵，這副水仙圖上為了表現這一點，還特意題了一句“月明江上望，疑是玉人來”。
很雅。
落款是：一九六六年碧桃開侯，潘天壽。
這個作者的名字，張揚覺得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裡看過。
他雙手在鍵盤上飛快操作，很快找到了這種熟悉感的來源，這位潘天壽潘老師，在《1911年後已故書畫等8類作品限制出境名家名單》上。
潛力股嗎？
不過，是績優股！
早在2015年的時候，他的代表作就已經在嘉德拍出了2.43億元的天價，平均下來大概一千萬一平尺。
雖然這件水仙肯定不算代表作，但價格現在肯定也是水漲船高。
“寶友，你這件潘天壽老師的作品，得來有多久了？”
“四五年前，朋友送我的。”楊副臺長配合的回答了一下，就準備把畫收起來了。
“別急。”張揚出聲叫住了他。
在張揚看來，這應該是楊副臺長為了證道，準備的那件價值一百萬以上的畫作了，這麼重要的東西，當然要和觀眾們講清楚。
“兄弟們，注意看啊，這是潘天壽老師的作品，他曾經是美術家協會的副主席，浙美院的院長。”
“就在去年，他上了《1911年後已故書畫等8類作品限制出境名家名單》，他所有的作品，一律不準出境，和一級文物一個待遇。”
“所以這幅真跡，雖然小了點，但我估價300萬大家應該沒有疑問吧？”
【沒問題，很合理】
【主播說的這個名單我怎麼沒聽過啊】
【一級文物級別的書畫，300萬真不貴】
【好了，現在就差9件10萬塊以上的藏品了】
“多少？”楊副臺長撓撓頭。
他聽懂了，好像又沒聽懂，怎麼四五年前作價20萬的畫，突然就變成300萬了？
這位張館長是不是在給他加受賄案的案值啊？
不過這樣也有一點好，楊副臺長覺得，那準備的那件二級文物，大概是不用拿出來了。
只是好巧不巧，把書桌上的畫全部鑑定完，算上《水仙圖》，也才剛好十件在10萬以上。
楊副臺長想了想，覺得不要浪費時間了，自己還要去和人家約會呢，於是對張揚說：“主播，那幅潘天壽的畫，就算十萬以上的吧，我再拿一件二級文物級別的東西出來。”
說著，拿出了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
“主播你看看，這個怎麼樣？”
張揚看了一眼裡面的東西，點點頭：“刑，很刑！”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