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省朝陽市，某個私人小作坊。
剛剛和張揚連完麥的女主播琪琪，正提溜著那件玉觽，快步地走進了院子。
院裡，迎面從房間裡走出來一個大媽，笑著和她打招呼：
“琪琪啊，怎麼今天這麼早就下播了？”
如果不是村裡的人，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媽的打扮，肯定會嚇一跳。
這是來象牙山溫泉山莊度假的貴婦嗎？
只見她兩隻手腕上，戴著滿滿當當的，全是“手鐲”。
手鐲的顏色有紅有黑，無一例外，全都是“華夏第一龍”玉豬龍的造型。
除此之外，大媽的脖子上掛的、衣服上系的、甚至兜裡手機殼上拴的掛飾，也全是“古玉”。
有玉鳥、玉鷹、玉鶚、玉魚、玉蟬等等。
“三嬸，今天來這麼早啊。”
有人打招呼，琪琪暫時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大媽把一件一件的玉器，從身上取下來，放到了院子裡石桌上的木盒子裡。
“已經三個月了嗎？”琪琪疑惑的問道。
大媽戴這麼多玉器，可不是因為她是顯眼包。
這實際上是，在進行古玉出售前的最後一道工序，行內有的地方稱之為“熟拋”。
經過機器加工、拋光出來的玉器，經過化學手段腐蝕後，像“生坑”。
但生坑的東西太難賣了。
不是現場看著挖出來的，一般很少人願意買。
為了銷量，只能透過人工佩戴的方式，在日常生活中自然磕碰，製造出熟坑玉器才有的瑕疵和包漿。
一般佩戴兩個月的時候，達到的效果就很逼真了。
不過女主播所在的這間工坊，為了追求“品質”，一般會讓人佩戴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
“足足兩個月，已經差不多了。”大媽答道。
“你大哥說，潘佳園那邊有急的訂單，讓我先把這批貨給出了……”
大媽一邊說話，一邊把脖子上的玉蟬給取了下來。
同時順手拿起石桌上的抹布，準備擦去玉蟬上的汗漬。
“別，別擦汗……”琪琪趕忙叫停大媽：“這原滋原味的東西，你擦掉幹嘛？”
“髒啊。”
“不髒。喜歡買這種東西的人，怎麼會嫌髒呢？”
作為擦邊女主播，琪琪有豐富的賣原味的經驗。
要的就是這股汗味兒。
“這不好吧，之前一直都是擦乾淨了賣的。”
大媽拿著毛巾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時候，房間裡走出個又高又壯的中年男子，甕聲甕氣的說道：
“嬸子，你聽我妹子的話就成，現在她負責我們公司營銷這塊兒的事。”
“那成，我聽伱們兄妹的。”
大媽點點頭，放下玉蟬。
她拿起剛才擦拭過的玉豬龍，直接穿過衣領，伸到衣服裡蹭了蹭……
“這就對了。”琪琪滿意的笑著，點點頭。
接著臉上的神情一變，陰鬱著臉轉過身，衝她哥大春說道：
“走，進屋，說個事兒。”
“……這是咋了？”大春撓了撓後腦勺問道。
“你們新做的玉有問題啊。”
琪琪站在房間中央，背對著大春，衝著一個頭發花白、正在往塑膠盆裡倒藥水的老人說道。
“是在網上讓人看出來了嗎？那很正常。”
大春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坐到了旁邊的書桌旁。
書架上擺滿了玉石相關的書籍，《古玉收藏入門百科》《芥子園畫譜》《古董速查手冊——玉器》《中國玉器定級圖典》等等。
他隨手拿起其中一本，隨意的翻動著，繼續說道：
“這是我們新研發的產品嘛，又沒有上市，被人看出來也無所謂。”
“再說了，咱們家的玉器，本來就是要熟拋三個月的時間，才能迷惑那些老手的。”
“不是包漿的事兒。”琪琪目光炯炯的看著眼前的老人：“孫師傅，有個鑑寶的主播說，你這玉石的工藝不對……”
“工藝不對？”
大春重複了一下這句話，語氣裡滿是疑惑。
聞聲，正在把雕琢好的玉器，放進酸性藥水裡腐蝕的老人，手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孫師傅抬起頭，慢悠悠的說：
“我手工雕古玉，已經有三十幾年了，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說我，工藝不對。”
“是啊是啊，妹子，你這話可不能亂說。”
大春站起來附和道：
“當時紅山遺址還在發掘的時候，孫師傅就已經幫著考古隊裡的人造假，把挖出來的真玉給替換出來了……”
“他的手藝肯定沒問題。”
對自己大哥的這種說法，叫琪琪的女主播是有些不屑的。
要真是造假三十多年沒失過手，現在還能在自己家的工坊裡打工？
不過畢竟是自己親哥請來的老師傅，她沒硬懟，而是換上軟一點的語氣說：
“孫師傅，不是我說有問題哦。”
“是張大師，一個很有名的鑑寶主播說的。”
“他說這個玉觽上面的孔啊，應該是粗細不均勻的。像這種完全一般粗的孔，一看就是機器鑽的……”
“主播？”孫師傅上下打量了一下琪琪：“幹你們這工作的，還有人懂古玉？”
“人家是男主播，和我……擅長的東西不一樣。”
“反正他是專業鑑寶的，直播間好幾萬人看呢。說不定咱們的客戶就會找他鑑寶，到時候被他看出來是假的，咱們就惹上麻煩了。”
“麻煩？什麼麻煩？”一旁的大春走過來，告訴他妹妹：“買到假貨，那叫打眼，只能認栽。”
“我這公司開了這麼久了，還沒見過誰來找麻煩的，誰丟得起這人吶！”
“是這個道理，你哥說的是行規。”孫師傅也點頭稱是。
“快別拿你們那幾百年前的老規矩說事了。”
琪琪撇了撇嘴，也不多解釋，直接開啟逗音，搜尋張大師鑑寶。
點進這位大主播的主頁，置頂的第二個影片。
“你們自己看吧，現在專家怎麼說的。”
影片裡，穿上一身帥氣西裝，頭髮梳成中分模樣的張揚，站在鏡頭前：
“全民鑑寶人們，大家好，我是鑑寶時長兩年半的個人鑑寶師……”
“最近有寶友反饋說，自己有個朋友，買古董、玉石的時候，買到了假貨。”
“是不是就只能認自己打眼了，沒辦法把錢要回來？”
“其實不是這樣的，一般遇到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是保留證據，然後報警。”
“有人又問，萬一報警了，警察不管怎麼辦？不是浪費時間嗎？”
“管不管的，你先報警再說。警車開到店家門口，我跟你說，一般的騙子，肯定會把錢退給你，息事寧人……”
張揚說到騙子的時候，琪琪抬頭看了他大哥一眼。
後者非常果斷的搖了搖頭：
“我不怕，也不可能退錢的，除非把我抓進去。”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有“滴烏～滴烏～”警報聲，傳進了房間。
而且聲音越來越近。
“都別看了。”大春伸手關閉了影片。
“妹，你出去看看，啥情況？！”
說著，大春轉身往裡屋走去，那裡是開後門、出院子的方向。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