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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無人與歸

國公府後院。

金鄉的臉蛋上依稀可見車軲轆印,崔婕車速太快,沒躲開,從臉上壓過去了。

男人聚在一起,聊起女人來一個個眉飛色舞,其實女人聚在一起聊男人也差不多。

聊著聊著,二女連正事都忘了。

本來崔婕叫金鄉過來,是想解凍目前僵冷的閨蜜關係,順便商討如何對付那個樓蘭公主。

結果直到天色不早,金鄉告辭了,崔婕才勐地一拍腦袋,感覺好像忘了什麼。

剛打算把金鄉叫回來繼續商議,然而想到那位樓蘭公主早已不知何往,想對付她都無從下手,只好悻悻作罷。

獨自坐在屋子裡,崔婕幽幽嘆了口氣,喃喃道:“又是一位公主,夫君為何好像掉進公主窩了?”

這話沒錯,與李欽載有交集的公主似乎越來越多了。

不僅有兩位公主學生,還有一位倭國公主當丫鬟,現在又冒出來一位樓蘭國的流亡公主。

夫君的八字難道是天生招惹公主的命嗎?

…………

李欽載領著十餘名部曲走在長安的街上。

晉爵縣侯了,李欽載與以前也沒什麼不同,仍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漫不經心地穿行在人潮中,像一條與世情格格不入的鹹魚,人類的悲歡與他無關。

劉阿四等部曲默默地走在他的身後,仍如以前一樣,守護李欽載的安全。

一切都猶如往常,可實際上,卻明顯與往常不同了。

從李欽載到身後的部曲,都不自覺地散發出一股氣勢,這群人彷彿剛從刀山火海打了無數滾,在地獄的大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剎,險之又險地爬回了人間。

傷痕累累,惡鬼附身。

他們與周圍的百姓沒什麼不同,可身上卻帶著一股血腥氣。

那是戰場硝煙的味道,是敵人和自己的鮮血糅合在一起的味道。

周圍的人群彷彿感知到了這股味道,惶恐地避讓一旁,導致李欽載和部曲們行走的一丈方圓出現了一片真空地帶,沒人敢靠近。

李欽載走了一會兒,頓覺意興闌珊。

“我說,”李欽載懶洋洋地道:“咱們中間是有人掉進茅坑沒洗乾淨嗎?為何街上的人都不敢靠近咱們?”

劉阿四撓了撓頭,道:“小人也覺得奇怪,今日街上的人都有病嗎?咱們身上又不臭,為啥離咱們這麼遠?”

李欽載瞥了他們一眼,道:“肯定是你們太久沒洗澡,把別人燻著了。”

劉阿四不服地辯道:“小人上個月才洗過一回,乾淨著呢。”

“臭不要臉的你離我遠點兒,誤傷友軍了!”

李欽載出門是為了赴約,薛訥昨日聽說李欽載回了長安,連自家的買賣都不做了,連夜從藍田縣趕回長安,在長安最豪華的酒樓包下了閣子,就為給李欽載接風兼慶功。

酒樓離國公府不遠,李欽載索性步行前往,懶得坐馬車了。

一行人來到酒樓前,薛訥早已在門口等候,見到李欽載後,薛訥兩眼一亮,張開雙臂便迎了上去。

“景初兄,久違了!”薛訥眼眶泛紅,狠狠抱了他一下。

退開兩步,薛訥仔細打量他,道:“聽說你在西北身陷重圍,還受傷了?傷在哪裡?”

李欽載心中一陣感動。

到底是真兄弟,別人只羨慕他少年封侯,唯有兄弟才會關心他傷在哪裡。

“胳膊掛了點彩,已痊癒了,不礙事。”李欽載笑道。

薛訥嘆了口氣道:“愚弟在關中聽說景初兄率數千將士血戰,袍澤將士幾乎快拼光了,當時愚弟便心疼得不行,幸好蘇大將軍來得及時,否則……”

李欽載拍了拍他的肩,道:“都過去了,活下來已是萬幸,不出意外的話,咱們兄弟這輩子仍能在一起喝酒吃肉,喝到老,吃到老。”

薛訥大笑:“沒錯,喝到老,吃到老!”

二人笑著並肩走進酒樓,無視旁人側目。

一名穿著綾羅的年輕人不小心擋在二人前面,薛訥臉色一變,立馬凌空一記飛腿,將那名年輕人踹飛。

《踏星》

“眼瞎了麼?敢擋我們兄弟的路!”薛訥惡狠狠地罵道。

李欽載苦笑,這該死又親切的紈絝風格,真是久違了。

見李欽載一臉古怪,薛訥好奇道:“景初兄怎麼了?”

李欽載嘆道:“我在想,很久以前的自己,是不是跟你一樣如此討人厭……”

薛訥嘴一撇:“景初兄自謙了,當年的你,可比我討厭多了,狗擋了你的路都會被你扇兩巴掌。”

上樓入閣,薛訥推開門,閣子裡坐滿了人,放眼望去,皆是長安城臭名昭著的紈絝。

高歧赫然也在,見李欽載進來,高歧驚喜地起身行禮:“景初兄,久違了。”

其餘的紈絝們也紛紛起身行禮,一齊恭賀李欽載爵晉縣侯。

李欽載也不端架子,客氣地與眾人回禮。

謙讓一番後,李欽載和眾人各自落座。

薛訥拍了拍掌,酒菜立馬被端了上來,隨即一群模樣妖豔身段鳥娜的舞伎也魚貫而入,絲竹蕭笙奏響,舞伎們在樂聲中翩翩舞了起來。

仍是熟悉的賓客,仍是熟悉的味道。

醉生夢死的長安。

除了薛訥和高歧,李欽載對別的紈絝不大熟,很多陌生的面孔,有個共同點就是,大家都很年輕,最小的大約才十三四歲的模樣。

十三四歲的年紀,學著大人飲宴喝酒,色眯眯的眼睛盯著中央的舞伎……

這一屆的紈絝發育得有點早啊。

酒宴的氣氛不算太熱烈,紈絝們大多在觀察李欽載,但凡李欽載舉杯,紈絝們紛紛雙手舉杯遙敬,李欽載擱盞,紈絝們才恭敬地放下酒盞,靜等李欽載下一次舉杯。

他們的神情都有些侷促拘謹,明明李欽載與他們的年齡相彷,可他們卻如同與長輩飲宴,完全不見曾經的放浪形骸。

李欽載心中暗暗一嘆。

他知道,除了薛訥和高歧外,他與別的紈絝們再也不是同一個圈子的人了。

當別的紈絝還在伸手朝長輩要錢花天酒地,或是糾集同類出城遊獵,李欽載卻已是滿載軍功,甚至彪炳青史。

如今的他,哪怕是隨意出口的一句話,朝堂君臣也必須傾身肅容,認真聆聽。

曾經那個臭名遠揚的紈絝,不知不覺間已成了國朝棟樑。

滿堂賓客,無人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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