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太慢會掉隊。
走太快則會跌倒。
世界上，總會有這麼多矛盾的東西。
1月5日。
李豔紅在一陣陣罵聲中漸漸清醒，當最後一個人離開公司以後，她恍惚間，便意識到自己這一路上，犯下的諸多錯誤。
資本的湧入，鋪天蓋地的廣告，令【米糯團購】的擴張程度簡直是瘋狂。
無序的擴張，不可避免地導致管理層上的出現裂痕與逐漸膨脹起來的慾望，當所有人都在攻城掠地的時候，這些矛盾和慾望，被壓在了冰層下面，至始至終都無人察覺。
但一旦當【米糯團購】走向了一定規模，管理層跟商戶間的聯絡越來越緊密，而他和管理層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沒有統一的，真正意義上的制度來束縛以後，冰面其實已經就開始出現了一層層龜裂。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察覺到這個問題了，如果當初稍微停下來，將整合一下內部的話，或許還能修補這種裂痕。
但……
【團購大戰】打了半年，所有的品牌都在廝殺與咆哮，資本的壓力在後方不斷地催促，不斷地讓你壯大，每天都看著【米糯團購】的估值起落，讓你必須頂上去搶地盤，如此高壓的狀態下面，她的【團團購】更是不敢停歇，於是只能暫時將一切都壓下來，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戰場。
所有人都想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等到成為最後的勝利者以後，再進行內部的整頓調整，形成一個正規化的公司管理制度。
這是她和大多數人的想法！
如果……
這場廝殺，沒有攪局者出現的話，一切或許能夠按照預想中進行著。
但……
張勝出手了！
【【牽手網】年終獎發了四億，送車送房！】
【【Groupon寶團網】，年會大抽獎，寶馬、賓士、奧迪皆如獎池，更邀當紅巨星劉天王上臺獻唱，場面堪比演唱會！】
【【豐收團購】連夜自查，並無假貨問題，允許社會各方監督！】
【……】
窗外的風，越來越冷了。
空蕩蕩的大廳裡，李豔紅看到了一系列訊息，衝上了熱搜，更看到了直播平臺【YK直播】急不可耐地曬著三百萬的直播粉絲量，並給當紅主播【MR馬克】簽了一份年薪接近一千萬的合同。
張勝這個攪屎棍，無疑讓整個團購市場都亂了起來！
那場面年會直播，將【團購市場】無數品牌的管理者慾望給放得無窮大，當一個人的慾望被拉到無窮大以後，曾經野心勃勃的工作，便漸漸變得越來越枯燥與乏味，甚至覺得是在浪費生命，資本們為了穩住品牌，只能用更多的錢，來穩定內部的崩潰。
你想打壓，並封殺張勝的訊息？
事實上，確實做到了，各大主流的入口網站裡，已然沒了張勝撒錢的新聞……
甚至社交軟體，譬如Q狗等搜尋張勝兩個字，會自動地進行著忽略操作……
但，【極兔影片】伱怎麼封都封不住，那是張勝自己的直播平臺，隨著使用者越來越多，張勝的訊息怎麼壓都壓不下來。
是的！
這場風暴甚至蔓延到了剛剛興起的直播行業……
面對著【極兔直播】的瘋狂挑釁，【YK直播】用驚人的主播簽約金予以還擊……
“咚咚咚。”
“進來，門沒鎖。”
“……”
門開了。
李豔紅下意識地抬頭。
她看到了張勝。
她勉強露出一個微笑，邀請張勝坐下。
………………………………
李豔紅還記得09年的8月份。
那是她跟張勝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那天，燕京的天空晴朗，萬里無雲，她還是【盛世娛樂】高高在上的經紀人，準備籤《那年盛夏》這部的版權。
那一天的張勝穿著一件極為普通的衣服，留著平頭，戴著眼鏡，從內到外土得掉渣，在她眼裡用不堪入目這四個字來形容都不為過。
她用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視著這個年輕人，彷彿看著一個隨時都能捏死的螻蟻。
張勝很自信，現在回憶起來，李豔紅感覺這個年輕人眼神閃爍著光芒，這種光芒像一股火焰，怎麼都無法熄滅。
那一次的聊天，並不算很愉快，自然而然的《那年盛夏》的改編版權也失利了。
後來，再次聽到張勝的訊息，便是【盛世娛樂】將【星光未來】壓到了最後的牆角，內部四分五裂，而張勝的【NC工作室】跟【星光未來】地簽訂了一份協議，然後……
兩年前的回憶在李豔紅臉上浮現，令李豔紅無比的悵然，短暫的恍惚以後，她苦笑。
“張總，我想知道，徐天順的離職，是不是跟你有關……”
她並沒有跟張勝寒暄，也沒有聊目前【米糯團購】慘淡的現狀，而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年會過後，【強勝網路商城】以及相關人事部的事情，我便已經全部交給李彬來管了，至於李彬是否有跟徐天順見過面，又是否鼓勵徐天順創業，這些都不是我關心的事情……”張勝並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而是平靜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看著張勝的表情，李豔紅微微嘆了一口氣“我們【米糯團購】跟你的【蜂巢極送】一直都保持著合作關係，算是友商，但你這一手，太狠了！”
再深的陰謀詭計，做得再隱蔽，在事後都會露出些許馬腳。
李豔紅不是蠢人，在事發後，便意識到了一些東西。
只是，對方已經籌備好了一切，然後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時間，突然蓄勢待發，從年終獎到“假貨”舉報，從蠱惑人心到內部崩潰，一連串的出招，令她壓根無法招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手締造出來的輝煌，頃刻間便覆滅。
“紅姐，人性的本質，便是慾望，而資本，是慾望到一定程度後，附加出來的衍生產物……”張勝面對李豔紅那雙眼神，只是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後，繼續道：“這個黑暗森林裡，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任何人倒下，都是內部崩潰，除時代的外力以外，怪不得別人……”
張勝的聲音在辦公室裡迴盪著。
李豔紅想說什麼，可是，無論她說任何東西，她都只能感受到一股無力感。
她今天邀請張勝過來，實際上只是想確定，幕後的那雙手是不是張勝，但當現在確定完了以後，她又變得無所適從了起來。
此時此刻，她似乎已經喪失了跟張勝談判的資本。
兩年前的身份，雙方似乎發生了調換。
此時此刻，張勝才是那個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
而她……
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張勝，我【米糯團購】儘管潰敗，整個大盤陷入了停滯，但我還有一部分商家資源和未來的廣告資源……你這一次肯過來，大概是對這些資源有興趣吧？”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她終於抬頭看著張勝。
“是！”
張勝點點頭。
“我手頭還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另外百分之四十，都是資本股……經過這兩天以後，我們【米糯團購】目前的市場估值，已經從五十億，掉到了十億……資本股自然也在縮水，我們早期背後的資本是【紅森資本】，其次是【騰技科技】，【騰技科技】實際上在在去年的12月，也就是【米糯團購】估值最高的五十億的時候，將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部抽走了……而抽走的百分之二十股份空缺，被【紅森資本】吃下，今年1月份，我拿到了【紅森資本】龐磊的5億人民幣的投資……”
一份詳細的資料，擺在了張勝的面前。
張勝看到資料以後，這才意識到【騰技科技】的厲害，在【米糯團購】如火如荼的時候，迅速套了一筆錢離場……
而將整個坑留給了【紅森資本】的龐磊。
十億的估值，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至多四億，龐磊之前投資了這麼多錢全部都縮水了。
關鍵是，【米糯團購】如今的市值依舊在跌，【米糯團購】接下來的股份，在資本圈裡根本就沒人要了，徐天順這一波實在是太狠了，直接將【紅森資本】坑慘了……
“你知道徐天順【鳳羽商城】的背後資本是誰嗎？”張勝看著李豔紅。
他感受到自己那一波年終獎，不止是自己下場了，背後更有許許多多看不清楚的資本，也已經下場了。
資本和資本之間的博弈與絞殺，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恐怖。
“難道不是你？”李豔紅短暫地愣住。
“我說了，【鳳羽商城】跟我無關……如果我想要這塊資源，我可以直接讓徐天順來我的【強勝網路商城】……”
“……”
李豔紅沉默了。
不再想接下來的事情，而是看著張勝：“張總，我的資源，已經擺在檯面上了，這是我最後的資本，你出得了多少錢？”
“如果單單是這筆資源的話，實際上我一分錢都不想出，只要我想，這些商家資源遲早都是我的……”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會過來？”李豔紅盯著張勝。
這一年多的時候，她見證者張勝一步步崛起。
她明白，張勝笑眯眯的背後，實際上其人如野獸……
不對！
比野獸更加貪婪、更嗜血！
你站在他面前，忍不住便感覺一陣寒意襲來。
“紅姐，我願意花一億的資源，將你買下來，為我所用。”張勝盯著李豔紅。
李豔紅一愣，隨後低頭：“我需要現金……”
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便看到張勝站起來，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就在這個時候，李豔紅盯著張勝離開的背影，猛地咬牙：“一億的資源，是什麼資源！”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