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澤以為自己看錯了。
仔細看了好幾次後，他才寧住心神。
還好不是聲音，而是文字。因為如果是聲音，秦澤真害怕，在這絕對的黑暗裡，被凌傲哲聽到。
此刻的凌傲哲已經將秦澤看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哪怕凌傲哲第一次對自己的運氣失去信心，第一次有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第一次覺得，這片黑暗就是自己的歸宿……
但他絕對相信，自己不會死在秦澤手裡。
他們是多麼投緣。
秦澤回覆訊息的手有些顫抖：
“我需要知道你說的是真的，我不相信你是洛書。”
遠在公司的洛書，看到這條訊息時，略微有點詫異。
臨時工的反應有點出乎意料。
她並不知道，開啟臨危受命後，秦澤雖然得到了能力增幅，但也讓秦澤對凌傲哲的責任心成倍增加。
洛書回覆到：
“不久前我和組長簽訂‘合同’，你經歷過的，在那次畫展裡，為了幫你搞定高靜芝，我也和你簽訂過合同。”
“我算是輔助組長，組長剛才經歷了一場戰鬥，打敗了英靈殿的幾個人，現在組長正在朝著你的位置趕來。”
“他需要你做出這個選擇。”
秦澤看到洛書這段回覆，其實已經相信洛書了。
但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洛書也用極快的速度編輯資訊，將自己與簡一一進行合同繫結時，透過簡一一視覺聽覺得到的情報，以及簡一一的口述情報，做了歸納整理，告訴了秦澤。
秦澤看到這些分析，也就是簡一一的分析，也覺得組長分析的非常有道理。
洛書說道：
“這一切都和女媧有關，女媧透過凌傲哲，引發了一場戰爭。”
“臨時工，我知道這很荒唐，你從保護他的人，變成了要殺死他的人。”
“但這沒有辦法啊，這就是一個電車難題。”
“我告訴你，如果現在你不殺凌傲哲，那麼這彷彿天河傾瀉的大雨，會一直下一直下。”
“這樣的雨下個兩三天，你就該知道會死多少人。”
“最關鍵的是，天象不停，那麼就代表著凌傲哲沒有死，為了開寶箱而來的人會越來越多。”
“組長也許是這個世界最強的一批人，但這個世界一定還有一小撮同級別的存在。”
“如果全部聚集在臨襄市，這群人就是最大的災難，他們足以引發浩劫。”
“所以臨時工，請立刻馬上殺死凌傲哲，不然……”
“組長會親自殺死凌傲哲。”
秦澤看到這些資訊，已經知曉了其中的利害。
他第一次覺得，日曆真是個操蛋的婊子。
他很想知道，凌寒酥為什麼偏偏要留下自己的痕跡？
但很快，他想起了黃金歷手稿裡，那個不知名之人說過的這樣一句話。
“我很想他，他曾經也是一己之力拯救世界的人，他身邊也有很多強大的夥伴，但在他的時代，他比我更遺憾。”
“我很想他，我很想他。”
這是黃金歷手稿裡的那個主角所寫下的文字。
這個主角很好色，蹂躪規則，欺負值神，但卻也和他那位消失已久的朋友一樣，曾經拯救過世界。
他曾經也是一己之力拯救過世界的人。
這個“也”字，足以說明，這個好色的傢伙，雖然有諸多缺點，但他熱愛著人類的世界。
這就是黃金歷主角，他們的位格極高。
他們也許是先行一步的舊曆者，是對抗過更為不可言說的強敵的存在。
他們的所有痕跡被抹除，只留下了刻印在黃金歷上的日記一樣的故事。
所以秦澤下意識的想知道，他們存活過的痕跡呢？
這位寒酥，如果真的也是其中之一，那麼她為什麼要讓凌傲哲這樣一個普通人……
知曉她活過的痕跡？
她為什麼要讓一個普通人，承受被世界追殺的風險？
而且，是以女兒的身份，活在凌傲哲記憶裡？
秦澤想不明白，但他覺得，凌寒酥必然在對抗著什麼。
凌傲哲身上也許藏著巨大的寶藏，足以讓所有現實世界的鬼神們天災們瘋狂的氣運。
可他的價值，絕對不僅僅是這樣的。
“凌寒酥，不該被人遺忘，對不起了洛書，我不能接受這個命令，我要救下凌傲哲！就算是組長要殺了他！就算是大明星要殺了他也不行！”
洛書瞪大眼睛，她沒想到秦澤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在洛書看來，這是一個很好做的選擇題。
殺死凌傲哲當然是不對的。
可當凌傲哲站在了世界的對立面，當凌傲哲與一座城市的所有人做比較，且擊殺他存在巨大的獎勵時……
這個選擇太好做了。
正義，道德，責任，在這樣的選擇面前，都毫無意義。
甚至，不殺凌傲哲，才是罪惡的。
“臨時工，組長希望你來接受這巨大的氣運，你還不知道他的苦心嗎！”
“他甚至沒有讓我優先告訴藍彧。”
洛書發出這段訊息。
但秦澤沒有回覆。
……
……
金龍山上，雷霆不斷轟炸。
這天雷落下的頻率，讓住在金龍山的其他富豪們，都恐懼不已。
巨大的電流產生的電磁反應，也讓周圍的用電裝置陷入癱瘓中。
金龍山，陷入了黑夜之中。
這雷的頻率，秦澤也覺得不對勁。
這不像是自然頻率，更像是某個能操控雷電的傢伙，正在不斷降下雷霆。
秦澤很快猜到了，這是第四波強者趕來了。
他沒有猜錯。
英靈殿半神級強者，代號·雷震子，此刻遇到了簡一一。
秦澤無心搭理。
“現在的情況，得想辦法帶凌叔走。”
臨危受命，讓秦澤的責任心大幅度提升。
他現在背起的，就是一口全世界都厭惡的黑鍋。
他希望這個世界有人能夠記住凌寒酥，諸多考慮之下，秦澤便是整個世界，唯一願意保護凌傲哲的人。
許多的思緒飄進了秦澤腦海裡。
仔細想想，他覺得凌傲哲給自己的感覺還蠻親切的。
第一次大安人壽，沒有見到凌傲哲，但是被張主管穿小鞋。
結果凌傲哲也沒有見過自己，卻意外的袒護自己。
那個時候，秦澤只是單純覺得，凌傲哲如外界傳聞的一樣，青睞運氣好的人。
他有一種那彷彿是發生在很久以前的感覺……
可事實上，那不過發生一兩週前。
秦澤在黑暗中靠近凌傲哲。
至闇火炬徹底讓人視線被擋住。
凌傲哲摸黑中不敢動彈，在碰到秦澤的時候，卻並沒有很害怕。
“小秦，是你嗎？”
“凌叔，是我，接下來的黑暗不太好走，我會一直開著火炬，這是我的一件寶貝，能夠讓外人無法看到我們。我需要揹著您走。”
“那……那麻煩你了。”
秦澤將凌傲哲背起。
凌傲哲忽然問道：
“小秦，我有點不知所措，我到底招惹到了什麼？還是我做錯了什麼？”
“您沒有做錯，只是這個世界，不希望您記得您的女兒，她是一個偉大的存在。”
秦澤發現，凌傲哲很輕。
人當然不可能自己變輕，這只是因為他的負重能力變重了。
背起凌傲哲，秦澤輕輕一踏步，就跨越了數米遠。
臨危受命的狀態下，秦澤擁有了異人級別的速度和力量。
即便負重了一個成年男性，他也感覺身體十分輕盈。
這樣的感覺很好，讓秦澤感覺到了體內的力量。
“我的女兒？寒酥……”
凌傲哲的聲音響起。
秦澤覺得有必要和凌傲哲講述一下，關於凌寒酥的真相。
其實也不是真相，而是他自己結合諸多資訊的猜測。
他需要讓凌傲哲明白，當下處境的由來。
於是揹著凌傲哲，準備疾馳的秦澤，一邊奔走，一邊講述起了事情的始末。
“簡單來說，您掌握了一個世界不允許有人知道的秘密。”
“我會將我知道的告訴您，但同時，我也希望您能夠回憶起來關鍵的資訊。”
“簡單來說，您的女兒留給了您很寶貴的東西，那個東西不允許被存在。”
“這個世界的大反派，試圖抹除您，讓那個東西，永遠成為秘密。”
“凌叔，您要好好的想想，到底知道些什麼，假如您信得過我的話。”
“也許救贖之道，就在您的記憶裡。”
秦澤內心其實很焦急。
的確，因為加倍的責任心，和對凌傲哲的好感，讓秦澤無法讓自己殺死凌傲哲。
他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保護凌傲哲，那就等於讓臨襄市無數人，置身在暴雨之中。
別人的命，就不是命？
這是一個電車難題，或者說，這不是難題，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是很簡單的題目。
因為，殺死凌傲哲，是正義，是大勢所趨，是世界意志的體現。
是今日之宜。
秦澤想要保護凌傲哲，又不想臨襄市無辜之人被波及，以及不讓臨襄市成為天災鬼神們的戰場……
那他就必須要將凌傲哲帶走。
可是，能帶到哪裡去呢？
秦澤邁開腳步，凌傲哲看不見周圍的環境，但卻感覺格外的安全。
這種安全感莫名讓他有些熟悉。
他彷彿回憶起了女兒寒酥曾經也這樣做過。
“爸爸，現在的我可厲害了呢，小時候您保護我，現在我能保護您啦！”
凌寒酥的聲音在凌傲哲腦海裡出現。
伴隨著秦澤的講述，凌傲哲開始回憶起那些過往裡的細節。
……
……
金龍山南山道外。
簡一一看著舊曆職業·電工擁有者的英靈殿成員，神色比之前對待英靈殿五虎將時要嚴肅了幾分。
倒並非這位雷震子實力帶給了簡一一多大的壓力。
面對雷震子，這位半神級強者，能夠操控閃電的恐怖鬼神……
簡一一依舊閒庭信步。
不過要擊殺雷震子，也得耗費一些時間。
讓簡一一表情嚴肅的，是來自洛書的回覆。
洛書和簡一一進行了“合同”連結狀態。
有了洛書的幫助，簡一一會變得更強大，更加難以對付。
同時，洛書也能夠與簡一一進行跨空間的交流。
當洛書說到——秦澤沒有服從命令，沒有接受自己的安排，擊殺凌傲哲的時候，簡一一才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組長，我能在總部開啟定位，臨時工身上還帶著聯絡群組的手機。”
“我說話他不聽，組長要不咱們立刻去攔截他吧！”
“臨時工似乎陷入了某種道德困境裡，您去奪走那股氣運吧。”
雷電蜿蜒而下，被簡一一用迅敏的步伐避開。
同時，簡一一內心默唸了三遍洛書的名字。
從身上摸出了一副畫卷。
那是一副簡一一的自畫像。
“洛書……你應該知道，我不想殺死凌傲哲。”
洛書沉默了。
其實她確實知道，只是洛書很理性，身為公司的百科全書，在幕後的最大輔助，洛書雖然平日裡嘰嘰喳喳的很可愛……
會抱怨臨時工秦澤又不寫述職報告，會與林安一起追星。
但面對關鍵問題，她是最理性的那個。
她一開始就知道，簡媽媽這樣的溫柔之人，不會做出殺人奪氣運這樣的行為。
“所以我想著……如果是小澤的話，或許會比我果斷，不像我這麼扭扭捏捏的。”
“我只是給了小澤一個選擇，他也做出了選擇，既然小澤也不願意，那就由他吧。”
簡一一自嘲扭扭捏捏，但實際上卻極為果斷。
他已經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洛書驚聲道：
“組長……你不會打算，幫助他吧？”
“他是我的部下啊，我不幫他誰幫他呢？”
簡一一的聲音依舊輕柔溫和。
“可是，其他臨襄市的人怎麼辦？大雨一直這樣下，城市的排水系統會癱瘓，會造成大量的經濟損失，人員傷亡……”洛書問道。
“三十分鐘。”簡一一打斷了洛書的發言，平靜且不容置疑的說道：
“小澤不是那種會為了滿足自己的責任心和愧疚感，做出更大錯事的人。”
“三十分鐘時間，我相信他會做出決斷。這期間，你要利用你的能力，將周圍存在感最強的人都給我標記出來。”
“我不能兼顧所有人，但那些弱的，我相信小澤自有能力對付。”
“至於那些實力強大的人，這三十分鐘裡，我會竭盡全力，吸引他們的注意。”
簡一一展開畫卷。
洛書莫名鼻子一酸，組長對臨時工是真的好。
不，他對每個人都很好，如果有一天，組長遇到了危險，洛書相信組裡每個人，都願意豁出性命。
她難得的，不那麼理性了，也將希望寄託於臨時工身上。
希望秦澤，可以找到破局的辦法。
“好，組長，附近存在感最強的，暫時就是這個召喚雷電的人。”
簡一一笑道：
“正好，也該讓英靈殿明白，想要對付我，應該出動何種級別的存在。”
天空中的雷電一道道落下，如同導彈轟炸。
但忽然間，這種節奏被打斷。
簡一一手裡的畫卷，空了。
遠在天空中，不斷召喚雷電的雷震子，忽然感覺到了兩股簡一一的氣勢。
簡一一飄忽不定的聲音，蓋過了雷霆，穿透了風雨，金龍山似乎每個人都聽到了。
“想奪氣運，先來殺我！”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