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神棍想要得到權勢,過程比那些辛苦熬資歷,培植黨羽的權臣們要容易得多,時間也比他們快很多。
人家畢竟屬於壟斷性技術工種,行騙也是一種技術。只要能見到天子,只要在天子面前發揮正常,將他騙人的那些套路展現出來,便極容易得到天子的信任。
一旦被信任了,天子會驚為天人,敬若神明,要權給權,要錢給錢,什麼國師,什麼護法,這個禪那個宗的,能封的都給封上。
一朝得勢,橫行無忌,當朝宰相都要敬他三分。李欽載最擔心的就是出現這種局面。
這種禍亂朝綱,導致天下大亂的賊子一定要除掉,否則李欽載和無數灑熱血的將士,大家的付出和犧牲將變得毫無意義。
“告訴馮肅,備馬車,我要回長安。”李欽載冷著臉下令。李家前院,薛訥和武敏之仍鬧得雞飛狗跳,部曲依李欽載的吩咐偷偷放了水,此刻薛訥正騎在武敏之身上,一拳又一拳揍得武敏之慘叫。
見李欽載走出前院,薛訥一愣,正要罵李欽載坑他,卻見李欽載表情冷漠,眼神焦灼,連招呼都不打便匆匆便出了門。
薛訥不覺停了手,愕然望著被騎在身下的武敏之:“景初兄咋了?發生了什麼事?”武敏之雙手護住頭,表情很痛苦,但眼神裡更多的是捱揍後的興奮。
“你管他作甚,還揍不揍了?今日你受此奇恥大辱,難道就這樣放過我了?尿褲子耶,以後你還如何抬頭見人?”剛消下去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燒,薛訥咬牙:“狗賊,你死!”說完一拳狠狠砸下,武敏之再次發出愉悅的慘叫。
…………馬車晃晃悠悠,兩個多時辰後進了長安城。剛進了城門,李欽載猶豫半晌,於是下令徑自駛向太極宮。
李欽載是太極宮的常客,宮門外的禁衛基本都認識他,很快宮裡來了一名宦官,將李欽載領進宮。
步行老遠一段路,李欽載來到安仁殿。按規矩除履入殿,站在殿內行禮,還沒抬頭便聽到李治爽朗的笑聲。
“景初免禮,快來,朕引介一位高人與你認識。”李欽載抬頭,首先看到李治那張苦去甘來的臉,前些日臉上的陰霾與沉痛,今日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欣悅興奮。
隨即李欽載微微側目,看到了坐在李治不遠處的一名中年男子。男子大約三四十歲,穿著打扮頗為奇異,膚色黑得像崑崙奴,一雙眼睛看似深邃神秘,卻不時閃過一絲陰翳。
李欽載心中明白,這位大約便是那個名叫盧迦逸多的神棍了。二人此刻首次相見,盧迦逸多明知前日行刺他的人是受李欽載的指使,李欽載明知此人是禍國的妖孽,但當著李治的面,二人居然互相友好地點頭微笑招呼。
李治渾然不覺二人的恩怨,興致勃勃地指著盧迦逸多,笑道:“這位是來自烏荼國的婆羅門,名叫‘盧迦逸多’,他在烏荼國地位崇高,舉國臣民皆對他敬若神明。”又指了指李欽載,李治笑道:“他便是我大唐的砥柱之臣,遼東郡公李欽載,是朕最信任的臣子,也是朕的至交好友。”盧迦逸多起身率先朝李欽載雙手合什,行的竟是佛禮。
“南蠻小國之外臣,拜見大唐李郡公閣下。”李欽載也雙手合什回禮:“貴使多禮了。”二人行禮之後,算是正式認識了,李治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然後興奮地道:“這位使節可是有幾分真本事的,朕聽說他會煉製長生不老藥,太子的病也有希望了!”李欽載不動聲色地笑道:“若果真如此,臣倒要恭喜陛下,陛下得道多助,正因陛下是仁君英主,上天垂憐,才會遣來這位高人為陛下解憂。”李治笑著搖頭:“什麼仁君英主,朕不在乎這些名頭,朕只希望太子病癒,從此一生順遂,朕便滿足了。”李欽載望向盧迦逸多,笑吟吟地道:“看不出貴使會煉製長生不老藥,倒是我走眼了。”
“歷代帝王無不追崇長生,從始皇帝到太宗先帝,宮中多有術士為帝王煉製丹藥,可惜他們終究憾然而逝,更無一人得長生。”聽出李欽載話裡的鋒芒,盧迦逸多卻平靜地道:“煉丹的人不對,當然煉不出長生不老藥。”李欽載挑眉:“如此說來,貴使是真正會煉製丹藥的人?”盧迦逸多哂然道:“外臣來自天竺烏荼,與中原大唐一樣,天竺亦是數千年古國,兩國相隔萬里,數千年來,僅有一位名叫玄奘的僧人去過天竺,他為大唐求得了大乘真經。”李治聞言點頭,玄奘法師的事蹟,大唐舉國皆知。
玄奘歷經艱難回到大唐後,李世民特意下旨為他在長安城內修建了大雁塔,建塔的本意便是為了儲存玄奘從天竺帶來的大乘佛經。
盧迦逸多接著又道:“中原大唐自古聖賢輩出,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中原與我佛無緣。佛教是從天竺帶過來的,故而真經在天竺,佛法在天竺,天下至理在天竺,無上神通亦在天竺。”李治皺眉,話有點難聽,但不得不承認,盧迦逸多沒說錯,佛法確實是從天竺傳到中原的。
盧迦逸多看著李欽載平靜地笑了笑:“與天爭壽,與地奪福,本就是逆天之道,大道存焉,必在佛法福澤之地,積善布仁之君,佛祖佑之,若欲延壽長生,可觀前世今生,福緣深厚,佛亦允矣。”一通話說得雲山霧罩,李欽載大概聽明白了。
意思就是說,煉長生不老藥,你們中原的道士不行,但我們天竺可以。
我們天竺的佛法有大神通,凡人只要積善布仁,再看前世今生沒造過什麼孽,那麼想要長生不老也不是不可能,佛祖那麼慈悲,一定會允許的。
再看李治,此刻已是滿臉喜色,李欽載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慾望。能夠長生不老,千年萬年手握天子之權,誰不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