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本來以為，找一家全國排名前二十的拍賣公司，就能避免一些行業內的腌臢事。
前面也確實和他設想的一樣，一切都很順利，沒想到臨近拍賣會的時候，對方來這麼一手。
3%的佣金，按這次拍品的預計總成交價來算，已經超過百萬了。
張揚當然不同意，對方想吃掉的，可是自己這方的利潤。
反正這兩個女人也不太行，那就換了吧。
“換拍賣師？”
辛總監重複了一遍張揚的話，表情非常意外。
你張館長，剛才不是還和她們聊得很開心嗎？
還沒得手就膩了？
“張館長，你是不是不知道，她們兩位高階拍賣師，意味著什麼啊？”
“你是不是不懂，什麼叫客戶資源啊？”
按辛總監的說法，區區一個臨海，根本吃不下這麼多拍品。
這次拍賣會，必須要靠這兩位女拍賣師背後的資源和人脈，否則恐怕會出現大面積的流拍。
“兄弟，伱這就有點侮辱人了。”
張揚面帶笑意，慢悠悠的反駁道。
“本來我覺得，這兩位拍賣師，除了工資我們負擔不起，別的都沒問題。”
“但是你這麼一說，我就必須得為咱們臨海的土大款們爭口氣了。”
“錢，他們真不缺啊，缺的是好東西。”
“張館長的話，我可以作證。”喬研究員贊同道：“臨海簡直是古董窪地，人傻、錢多、速來。”
“我這幾天見到的那些大戶，虧個十幾萬塊都算少的。”
“所以呢？難道你們指望這些人來拍賣會？”辛總監有點小激動。
對此，張揚只是笑了笑，沒有辯駁。
“好了，辛總監，別激動。”
鄒副館長出來做和事佬。
“掙錢嘛，不寒磣，但你們想靠一點資源，就拿捏張館長，屬實有點想多了。”
“一點、資源？”辛總監哂笑道：“你們這些……算了，既然張館長不需要，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也別說我故意搞破壞，我會安排個最便宜的拍賣師，三千塊一場的夠便宜吧？”
“但是到時候流拍了，可別怪我沒事先說明。”
……
辛總監走後，何館員有點擔憂的問張揚：
“館長，要是真的有很多藏品流拍怎麼辦？”
“怕啥，不就賠點錢嗎？”張揚輕飄飄的答道：“咱們博物館，這點實力還是有的。”
不過他心裡，可沒有臉上表現的這麼輕鬆。
舉全博物館之力辦的活動，臨到摘果子的時候了，必須得多掙點。
不然以後畫餅都沒人吃。
回到博物館，張揚馬上調出了這次預選出的拍品的資料。
因為元代及以前的東西不能上拍，這次徵集的拍品，大部分為明清兩代的珍品，也有少量近代的古董。
壓軸的拍品，是一件清雍正時期的窯變釉、如意耳尊，起拍價三百萬。
除了瓷器，也有起拍價超過一百萬的晚清黃花梨木櫃。
幾十件東西加起來，要是全部按參考價成交的話，價格會接近五千萬元大關。
拍品的質量相當可以，就看有沒有人出的起價錢了。
張揚看了下日曆。
“距離拍賣會還有一週，哪怕是從南極的科考站坐飛機來臨海，時間也夠了。”
“當務之急，是吸引來足夠多的顧客。”
“除了臨海本地，網上的宣傳也要跟上。”
在粉絲群裡發公告是肯定要有的。
雖然拍賣會的規矩是不保真，但張揚可以保證，每件經過自己手、上拍的寶貝，都貨真價實。
群裡的粉絲絕對不會吃虧。
但這還不夠，他打算利用直播來做宣傳。
具體怎麼宣傳，張揚想到了博物館的倉庫。
那裡有很多吃灰的古董，汪國聲不止一次提出，想把它們出手一部分。
但量太大，渠道有限，進展很慢。
次日。
徐傑帶著戶外直播的器材，到了海林博物館。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給高姐頂班的化妝師，以及特約報道員小唐。
下午的直播，將在大會議室裡舉行。
而在開播之前，會議室的圓桌上，已經擺滿了明清的瓷器。
“兄弟們，今天是明清瓷器專場！”
張揚把鏡頭掰過來，對準桌面上琳琅滿目的寶貝。
【這是要搞拍賣會嗎？】
【終於等到了老師噶韭菜了，先割我吧，我發育的好】
【憑什麼先割你，我就是韭菜溝的，先割我】
【老闆，先來三件元青花，我要和你做幾個億的生意】
“線上拍賣會？”張揚搖了搖頭：“我又沒有黑絲美腿，真的會有人出價嗎？”
“我是這樣想的，直播間有些韭菜，不是喜歡買瓷器嗎？”
“乾脆也別出去送錢了，我這裡直接給你們一站式搞定。”
張揚隨手拿起一件畫著“唐明皇遊月宮”的明晚期青花瓷瓶，介紹道：
“像這件，題材是唐明皇，年代是崇禎，喜歡亡國之君的兄弟們有福了。”
【東西保真嗎】
“當然保真，不過快遞只發國內。”
“有些東西，雖然我看不上，但還是挺珍貴的，最好別流出去。”
“喜歡買假貨的兄弟們忍忍，今天真的沒有。”
【那麼，要在哪裡才能買到呢】
“申請連麥，你自己想好題材、價格、器型、年代，我幫你挑。”
“這麼快就來生意了，歡迎第一位韭菜，【老衲要重新做人】。”
“這是榜二大哥嗎？”
張揚點進個人資料看了一眼，還真是。
果然韭菜是有慣性的，願意被同一個人割。
“這位地攤老闆，下午好！”
說話的是民間考古隊的楚隊長。
“恭喜你，小楚同學，作為第一位購物的寶友，你獲得了一張大額優惠券。”
“滿一千減十塊！”
張揚說話的時候，徐傑迅速的把早就準備好的優惠券，發放了出去。
楚隊長那邊的畫面，果然彈出了優惠券的圖片。
【哇，竟然真的有優惠券】
【主播這麼摳怎麼不去死啊】
【九九折呢，不錯了】
【往好處想，買十萬的東西，減一千呢】
“老闆，替我謝謝發優惠券的鐵公雞。”楚隊長假笑著說道。
“太客氣了，來，你想要什麼題材的？”
會議室裡擺的幾十件明清瓷器，都是真品。
雖然是倉庫裡的存貨，不夠格擺在外面展覽。
但能入汪國聲兄弟的眼，東西的品質還是有保證的。
“我想要一個適合和尚用的。”楚隊長答道。
這要求很貼合他ID裡、從始至終沒變過的兩個字——“老衲”。
“這個簡單。”
張揚從圓桌的最邊上，拿出一個仿古銅、金釉的鐺鑼洗。
鐺鑼洗，就是造型酷似銅鑼的筆洗，古人用來洗毛筆的。
而仿古銅色的金釉，讓這個筆洗，乍一看就像銅鑄的。
“你看這個鐺鑼洗，它像不像一個金缽？”
“把這個東西隨身攜帶，你還擔心以後吃不飽飯嗎？”
【化緣專用】
【貧僧從東土大唐而來，前往西天拜佛求經】
【應該在底下寫四個字：奉旨乞討】
【這個應該比銅的重吧】
“還有這種東西？”
榜二大哥對考古頗有研究，但對古瓷器似乎懂的不多。
“這東西值多少錢？”
“這個不貴，乾隆的仿古銅金釉，算是平價商品。”張揚微笑著說道：“三十五萬。”
楚隊長愣了一下，臉上肉眼可見的疑惑。
“你是說，我拿著三十五萬的東西，去化緣？”
“別人直接給我一悶棍咋辦？”
“好像是有一點浮誇了。”張揚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那就放在家裡供著吧，別人問，就說是雍正皇帝用過的。”
“這是雍正時期的嗎？”
“不是，是他兒子乾隆的，但差得不多，就說是兒子孝敬爹的。”
“好像有點道理。”
【這也有道理嗎？】
【一個敢編，一個敢信】
【就算是托兒，也有點太不敬業了】
“那你要買嗎？”張揚期待的問道。
這要是一成交，他這個博物館館長這個月的KPI就提前完成了。
這其實是今天張揚挑出來的東西里，最貴的那一件。
當年汪國聲五百九十塊收的，現在三十五萬賣出去，足夠博物館接下來好久的運營經費。
“不買，我沒錢。”榜二大哥打斷了張揚的快樂：“除非你給我打折。”
“對對對，打完折，你轉手賣出去還能賺幾萬，是吧？”張揚撇了撇嘴：“不買就請下一位。”
他話音剛落，榜二大哥就跑了。
“跑、是吧？房管，把他給我禁言一小時，反省一下。”
【這麼好的東西，為什麼不送拍呢？】
看到小唐發的彈幕，張揚馬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再發兩條，就開始解釋。
對了……就是這樣。
“咳咳，兄弟別刷屏了，我看到了。”
“你問我為什麼不送去拍賣是吧？”
張揚假裝露出糾結的神情。
“其實還真有這麼個機會，我們之前辦的那個義務鑑定的活動，不是有個拍賣會嗎？”
“這件我本來想送拍的。”
“但是落選了，因為活動裡出現的好東西實在太多了。”
“具體的就不多說了，反正等拍賣會開始，大家會看到的。”
【什麼拍賣會？網上的嗎】
【主播別扯了，這東西佳仕得都能上拍】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是廣告嗎】
“不信算了，來，下一位寶友。”
“兄弟，想買件什麼樣的寶貝。”
“老師，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他被綠了，很傷心。”
“我想買一件綠一點的瓷器，在他傷口上撒點鹽。”
“兄弟、節哀。”張揚安慰道。
“不是、不是的，我那個朋友，他不是我自己。”寶友辯白道，不過有些蒼白無力。
“我懂，直播間的兄弟們也懂。不多說了，看我這個盤子。”
“一眼大開門，乾隆素三彩。”
“我就問你綠不綠吧！”
張揚拿出一件乾隆時期的素三彩瓷盤。
素三彩是指以黃、綠、紫三色為主的、低溫釉上彩瓷器。
張揚手裡拿的這個碗，是素三彩中比較常見的綠碗。
【好醜啊】
【這麼醜，肯定是真的乾隆瓷】
【加點紅色，就和東北大花襖一模一樣了】
“就這碗，你就擺在桌上。”
張揚把碗放在桌面上，給了個特寫鏡頭。
“不管是誰路過，都會關心一下你……你朋友的、精神狀態。”
寶友看完沉默了，過了一會，聲音有些嘶啞的問張揚：
“老師，這個能不能便宜點。”
“這個本來就很便宜，七千五，包郵，送兩雙棉襪。怎麼樣？”
“好，我買了。”寶友痛快的答道。
……
終於開張了，張揚有點小興奮。
照常插播了一下拍賣會的廣告，他馬上接通了下一位買家。
“兄弟，你這是要鑑寶嗎？”
在連麥寶友的鏡頭裡，出現了一件粉彩纏枝蓮紋的瓷碗。
聽到張揚的問話，寶友把碗反轉過來，底下是“大清乾隆年制”的六字楷書款。
張揚看了一會兒，很快給出結論：
“寶友，你這是仿的啊，應該是最近是二三十年的東西。”
“這東西假的有點明顯，用的是現代的化學顏料，比較生硬。”
“底下這個款，字寫的也不對，像列印出來的。”
聽完全部的鑑定詞，寶友終於開口了：
“老師，我想買個和這個差不多的。”
“哦？寶友你很有想法哦！”
【大哥的嗓音，一聽就有故事】
【這是買到假貨了，想證明自己？】
【不會是想買一個真的，然後拿一堆假的去騙人吧】
張揚和彈幕的想法差不多。
覺得他很有可能是買一件真品，方便賣贗品。
到時候，他完全可以拿著“張大師親自挑貨”的影片去騙人。
不過這種事沒法避免，除非張揚只買不賣。
秉持著負責任的態度，還是要問一句：
“寶友，你這件仿品，是有什麼故事嗎？”
“這是我爹買的，他是個國寶幫。”
寶友一開口，就把故事抬到了另一個高度。
非常傳統的“孝道”故事：
國寶幫的父親賣假貨被逮捕了，被騙的那一方提出的刑事和解的條件是——拿個一模一樣的真品過來。
在來找張揚之前，這位寶友已經去古董店買了一個，被騙了兩萬五。
受害者看到寶友也被騙了，氣消了一點，降低了要求，只要東西的年份和價格差不多就行。
故事還挺真的，尤其是寶友拿出了他在古董店買假貨以後的立案回執。
【騙人者，人恆騙之】
【這故事有點意思】
【寶友這兒子當的夠合格了】
【沒辦法，就算是國寶幫，那也是親爹】
“寶友，這種貴重瓷器的快遞有點費時，來得及不？”
張揚找出了一個款式差不多的乾隆粉彩碗。
這種東西算不上什麼精品，國寶幫玩這個，說實話有點LOW了。
“我直接開車來找您拿行嗎？”寶友很急，連價格都沒問。
“行啊，我再找人幫你開個鑑定證書吧。”
張揚幫他想了個比較周全的主意。
“要是受害者不相信你這個是真的，你就直接連麥我。”
感謝湯圓爸爸愛吃雞的5000幣打賞，謝謝老闆贊助了一週的紅牛！感謝紳士真邪惡的100幣打賞！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