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廳中央,原本的服務檯被光速清理出來。
徐傑已經把機器架好了,張揚正對鏡頭,程家父子三人在他對面。
在這三人背後,則是二三十名吃瓜群眾。
有熱心的龍套演員高姐,有博物館的講解員、保安,當然更多的,還是陳家和程家的親友團。
“妹妹,你是新來的嗎?我怎麼沒見過你。”保潔阿姨打量著高姐,好奇的問道。
“噓,鑑寶的時候不要說話。”高姐比了個手勢:“你說話的聲波,引起空氣波動,會干擾人家大師聽古董的聲音。”
“專業啊!”陳母回過頭看了高姐一笑,露出讚許的笑容。
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陳彥光在旁邊聽的眼皮狂跳。
他已經認出高姐了,之前去工作室找張揚的時候,兩人有過一面之緣。
看見這位揚名工作室員工的穿著,再聯想到這場莫名其妙的鑑寶直播,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張揚也沒想到,排場會這麼大。
可能在博物館這樣的氛圍裡,鑑定古董這件事,對華夏人來說,天生就有很強的吸引力。
畢竟只有東方文明,才有這麼多、高質量且歷史悠久的古物,傳承下來。
當然,肯定不包括張揚眼前這件。
「名稱:仿秦始皇陵銅車馬」
「材質:銅、錫、鋅」
「生產時間:2018年」
「詳細資訊:仿造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中青銅車馬的工藝品,器型、工藝都和原作高度相似,但在部分細節上失真」
張揚看到這東西的第一時間,差點笑出聲。
倒不是說東西有多差勁,青銅馬確實雕刻的栩栩如生,馬車上坐著的馬伕甚至能看清臉上的五官,整個車的造型也和原作相差無幾。
大機率是照著原作雕的,再不像就是態度問題了。
它有趣的地方在於,秦始皇帝陵的那個馬車,是四匹馬。
這個只有三匹。
而在幾年前的渝慶大學贗品博物館的事件裡,幾乎一模一樣的東西,是六匹馬。
那個六匹馬的贗品,因為太過離譜,成了當時民間收藏家打假的重要依據。這次程家人學乖了,比原作少一匹,低調卻又不失高雅。
張揚不禁在心裡感嘆:
國寶幫真的很努力啊,他們為了騙錢,一直在做改進。
【臥槽!這不是秦始皇的銅馬車嗎】
【這個只有三匹馬,有點像真的啊】
【看來真是土豪來捐文物了】
【這東西,要是真的,應該也是一級文物】
“這是車禮軍老師鑑定過的,先秦時期的青銅馬車。年代比秦始皇帝陵裡的那座,還要再早一點。”
車禮軍的名字,程老大加了重音。
“天子駕六、諸侯及卿駕四、大夫駕三、士駕二、庶人駕一。”
“所以這個青銅器的規格,僅僅比那件諸侯王級別的四架馬車,低了一點點,但論歷史和文化價值的話,絲毫不遜色。”
程宗印一臉自豪的介紹道,他的父親和弟弟,在一旁默默看他裝比。
不遜色?
張揚一臉驚訝的問道:“你說這件青銅器的歷史價值,是指2018到2023年這五年多的時間嗎?”
“雖然現代社會日新月異,但是去碰瓷秦朝時期的青銅器,還是差了點吧?”
【什麼意思?這是假的嗎?】
【捐的第一件就是假的,剩下的我已經不敢想了】
【好活兒,絕世好活兒】
【那專家的鑑定證書應該也是假的】
“你要不要再看看?”程宗印臉色不變,同時把塑封的鑑定證書順著桌面推了過去。
“這是車禮軍老師的鑑定意見。”
又是在車禮軍三個字上加重音,而且好像怕張揚不明白,程宗印熱心解釋道:
“他是全國聞名的青銅器鑑定專家,央視尋寶等節目裡,他專門負責鑑定青銅器。”
“推翻他的鑑定結果,恐怕有點難度哦。”
“這東西我也有啊!”張揚笑了笑,拿出他準備好的道具。
“兄弟們,看看這個。”
張揚把一張同樣塑封好的證書,放到了桌面上,正對鏡頭。
上面寫著:
【張揚儀表堂堂、器宇不凡,命主紫破,有大帝之資,他精通秦朝歷史,容顏未見衰老,符合秦始皇長生不老的各項特徵,經專家鑑定為:秦朝始皇帝】
落款是:海林博物館,特約研究員,張揚。上面還有他的手寫簽名和電子印章。
【原來主播真是秦始皇啊】
【張大師把銀行卡號給我,我V50給你】
【這鑑定書我也想開一個……】
張揚對面,程宗印瞪大雙眼,手已經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
焯!姓張的要撕破臉?
在他背後,圍觀的人群裡,有視力好的,正把張揚出具的鑑定證書上的內容,小聲念給旁邊的人聽。
很快,人群裡響起了窸窸窣窣的笑聲。
“伱真可笑!這證書上可是有車老師的親筆簽名。”程宗印強裝鎮定呵斥道。
“是嗎?”張揚熟練的翻出手機裡他和車老師的合照:“很不巧,我認識車老師,而且還請他幫忙鑑定過。”
“所以我不信,他會給這麼明顯的贗品開證書。”
“這上面的銅鏽,明顯是做舊工藝,用動物的糞便腐蝕的,不信你聞聞,還有股味道。”
張揚露出非常嫌棄的表情,用手扇了扇,好像真有味道一樣。
“你認識車老師?”程宗印完全忽略了張揚鑑定的話。
在程董事長的眼裡,鑑定從來就不是看東西的真假,而是利用一切條件,說服對方,讓人相信自己的東西有價值。
所以他非常自信的撥通了車禮軍的的電話。
“喂,車老師,我是老程啊,你還記得,我請你幫忙鑑定過一個三駕的青銅馬車嗎?”
電話那頭,車老師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了?”
“現在有個姓張的鑑寶主播,不承認你簽名的鑑定證書啊!他想造謠,汙衊我的寶貝是假的。”程宗印氣憤的說道。
在他預想中,聽到這話的車禮軍應該秒懂自己是什麼意思。
程家這麼多年,花了這麼多錢,養了這麼多人,不就是關鍵時候來站臺的嗎?
“姓張?叫張什麼?還是什麼張?”車禮軍問。
“是我,張揚!”張揚終於找到了切入的時機。
“哦,小張同學啊,好久沒聯絡了。你怎麼去給程老闆鑑寶了?”車禮軍親熱的問道。
“這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剛好我在逗音直播,要不我們連個麥?”
“好啊!”車禮軍欣然應允。
等張揚給影片對面的車禮軍,展示完整個三駕青銅馬車的細節後,車老師的表情一下子變的十分精彩。
他的目光遊離了一下,最後緩緩開口:“張揚,這件東西,不是我當初鑑定的那件啊!”
“你問問程老闆,是不是拿錯了,把複製品拿出來了?”
車禮軍畢竟是老江湖,明顯的贗品他不可能承認,一句“複製品”,馬上遞了個臺階。
張揚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反問道:“車老師的意思是,還真有件真品的三駕青銅馬車?那可是一級文物,是不是應該上報給有關部門?”
影片那頭的車禮軍,突然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