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帶著感慨離開一號攝影棚後，去陸學長那兒坐了坐。
《非常夏日》已經下映，票房據說不錯，但具體數字誰也說不準，只知道賣了103個複製。算得上是近年來北影廠出品的效益不錯的電影。
另外陸學長告訴李唐《非常夏日》已經報名參加今年四月份舉行的第七屆京城大學生電影節，屆時還會在京城各個大學巡迴放映。
這段時間陸學長已經開始構思新的本子，人看上去有點疲憊，說是一時半會還沒什麼頭緒，準備等天氣暖和了下去採風。
李唐其實挺佩服他們這幫所謂的第六代導演，他們不同於習慣改編的第五代，他們崇尚拍自己的電影，講述自己的故事，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自己。
這何嘗不是一種創作自由，不過這也不是一般人羨慕不來的，因為首先你得有才。類似王曉帥、張遠、賈科長這些人李唐不太清楚，但在他身邊的、一起合作的樓燁和陸學長，他們的思維往往天馬行空，絕對是人才。
他在陸學長這邊沒有多待，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去廠區內另外一棟小樓試鏡。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今天的試鏡沒有旁人就他一個，面試官倒來了三位，除了製片人張繼忠，還有導演黃健中和另外一位看起來四十多五十歲左右、五短身材的壯漢。
“張老師！”
“黃導，您好！”
李唐和黃健中在去年金雞百花電影節上有過一面之緣。
“小李，好久不見！”
黃健中也很熱情地跟他握手，絲毫看不出李唐這次來是跟他推薦的演員競爭的那種負面情緒。
老頭快六十了，作為第四代導演，可能是他們這一撥人當中最高產的導演，從整個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幾乎每年都有新作問世，其中不乏優秀作品，比如《龍年警官》、《過年》、《良家婦女》、《我的1919》等等。
不過李唐倒是最喜歡他導演的那部《大鴻米店》，這部被廣電命令禁止的電影曾作為教學片在上戲播放過數次，李唐的原身每次都沒有缺席。
可以這麼說，這部電影所展示的來自人性惡的極端暴露，絕對不亞於張一謀導演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和《菊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從這方面來講，這老倌是有一位非常有想法的導演，李唐也非常樂意和這樣的導演合作。
老頭還熱情地給李唐介紹旁邊的那位壯漢。
“這位是我們的動作導演元兵。”
原來是七小福之一，香港著名的動作指導。
“元導，您好！”
李唐忙跟他握手，到底是練家子，手不但厚且十分有勁。
“你好！”
元兵注意到他身後揹著的劍袋，問：“你會劍術？”
“稍微會一點。”
元兵目光跟一旁的張繼忠、黃健中交流了一下。
大鬍子一副老神在在，不置可否的樣子。黃導的目光略顯複雜，他之前推薦北電錶演系大三的那位學生，是真的覺得對方不錯，很符合他心目中林平之的人物形象。而且他先前並不知道李唐會來試鏡這個角色。
作為北影廠的導演，他看過李唐主演的《上海紀事》、《非常夏日》，包括北電99屆的那部畢業作品《犯罪分子》，對李唐的演技是有數的。
這麼說吧，一般剛剛踏出校門的青年演員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拿腔拿調的表演痕跡，但李唐可以說是他們這一群體中的一股清流，他表演用渾然天成、清新自然來形容絲毫不過分。要不然人家也不會拿到華表獎電影新人獎和金雞獎的提名。
但凡讓他知道李唐來試鏡林平之這個角色，他毫無疑問肯定會選李唐。可他現在已經推薦了那位北電的學生……
當元兵詢問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他給了一個肯定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旁邊穩坐釣魚臺的張大鬍子，心中很無奈。
他很清楚對方突然來這麼一手，就是來跟他爭奪話語權的。
說實話，在沒有合作之前他就聽說張繼忠為人霸道，很強勢，做事高調且權力慾望很重。從籌備之初他高調炒作一塊錢的版權，頻頻在媒體上亮相，大談《笑傲江湖》如何如何，就可見一斑。
按理說製片人負責抓總，導演負責具體的拍攝工作，包括在挑選演員方面，導演的話語權很重。他只是沒想到身為製片人的張繼忠居然還不希望這份權力旁落，明顯這是要藉助李唐來打壓他這個導演的權威。
老頭表示很心累，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容不得他又半點退縮，要不然他這個導演的權威將蕩然無存，就算最後讓張大鬍子如願選定李唐，他也要做出姿態來。
於是他同意讓元兵先考較一下對方的劍術，是騾子是馬先拉出來溜溜唄。
而元兵作為動作導演，又是來自香港，不是內地體制內的，他的地位比較超然，也就是說張大鬍子就算權力慾望再大，也別把手伸到他的領域中來。
好在張繼忠並不是一味的強勢，很懂得審時度勢，要不然他也不會坐到製片人的位子。動作指導領域並不是他擅長的，那麼就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所以他和元兵之間沒有衝突，相反配合的很好。
元兵在得到老黃肯定的答覆之後，便道：“那就展示一下吧。”
“好！”
李唐當然不知道劇組的三位大佬還有這些彎彎繞繞，他的想法很簡單，自己想要爭取一個角色，那麼就老老實實的面試，就算沒有選中，也不會有什麼比如伱故意針對我之類的負面情緒。
理由很簡單，前世無論在好萊塢還是百老匯，你算再大的明星，你想要爭取一個角色，那就必須要經過面試。也許你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面試時不需要再展示，但還是會坐下來聊聊，比如你對這個人物的感受之類的。
當然好萊塢和百老匯也不排斥所謂的人情。只要有人存在，肯定會有人情，人畢竟都是感情動物。也有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交易之類的，但所有這些前提都是為了這部戲或者這部電影更好更有利。
不是說好萊塢、百老匯的這些製片人和導演有多高尚或者多專業，而是所有這些都是需要市場來說話，因為選角問題導致一部戲或者電影失敗，那麼很有可能你這位導演或者製片人因此而被淘汰。
就這點而言，李桉當初選擇張子怡作為《臥虎藏龍》的女一號，一方面可能面試時小張同學的表現確實優秀，從而打動了李桉；另一方面何嘗不是李桉對張一謀導演的莫大信任，既然是你張導看中的新人，那麼我李桉絕對相信你張導的眼光。
李唐沒有張子怡這份幸運，所以他的心態放的很平。
他先活動了一下身體，做了幾個拉伸的動作，然後從袋子裡拿出一把劍來。
這把劍還是當初在華表獎頒獎典禮上表演用的那把，是武術協會統一制式沒有開封的運動器材，就是公園裡老頭老太耍的那種。
他拔出劍來，挽了兩個劍花。對於這把劍他的手感非常熟，接著便拉開架勢，“唰唰唰”的舞動起來。吳精教他的那套劍法，經過半個多月的練習早已熟稔於心，耍起來甚至比吳精當初教他時更加好看，甚至還有幾分嫵媚。
元兵看的一臉懵逼，按理說他作為動作指導，和很多內地的武術運動員合作過，見識過的的劍法沒有一百也是八十，可他硬是看不出這套是何種劍法。
待李唐收劍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這是什麼劍法？”
李唐略顯靦腆道：“這不是正規的劍法，是我從一個朋友那裡學來的，大概是一套用於表演的劍法。”
“你的朋友是動作演員？”
“呃，是吧。”
元兵沒有再往下追問，看這套劍法的路子肯定不是他們七小福中的某個動作指導設計的，而且看到李唐略顯勉強的表情，大機率就是袁家班或者袁八爺設計的。
他不是看李唐的劍法耍的怎麼樣，而是透過李唐的動作，他看出李唐是有一定的武術功底。
作為動作導演，他當然希望所有的打戲演員都有武術功底，省心省力。
而此時黃健中卻皺著眉頭道：“我覺得你的這套劍法太女氣，辟邪劍法是絕世神功，我們考慮走剛猛路子，和欲練神功必選自宮的人物形象形成反差。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跟我們展示一下其他的劍法。”
聽到老黃這番話，張繼忠不由皺了皺眉頭，因為這番話聽上去明顯有刁難的意思。所謂面試就是展示一下演員的基本功，至於拍戲時使用什麼樣的劍法，那是動作導演負責設計的，你就算會一百種劍法，也要照著動作導演設計的動作重新學。
不過老張並沒有開腔反對，不然會顯得他太過霸道有徇私的意思，索性就繼續做壁上觀，他相信元兵會做出正確的評價。
而元兵對這兩位之間的鬥法不感興趣，但也不會去得罪哪一方，既然老黃開口了，就讓李唐再展示一下也好。
“好的，黃導。”
李唐倒是一如既往地從善如流，一開始他以為這套略顯女氣的劍法應該跟林平之太監的人設很相符。結果導演居然另闢蹊徑，用剛猛的劍法跟人物形成反差，同時顯示辟邪劍法作為絕世神功的威力。
李唐不得不承認導演的想法更高明，就戲劇角度而言，有反差就有衝突，從而構成戲劇成立的要素。另外這種反差還會讓人物更加立體。
只是可惜了那一箱茅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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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