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翩躚看到周義心意已決的眼神,就知道今天的溝通失敗了,他目前的樣子看起來聽不進任何話,她再說下去也是浪費口舌。
鄭翩躚起身就要走。
周義忽然在身後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鄭翩躚沒有回頭。
但她聽見周義沙啞、有些顫抖的聲音:“你要和秦烈結婚麼?”
鄭翩躚沒答。
周義又接著說:“你在我面前,從來沒有那樣過。”
鄭翩躚垂眸看了一眼腳下的地板,“你還不配和他比。”
丟下這句話,她邁步,毫不猶豫地關門離開,徒留周義坐在原位盯著對面空空如也的位置發呆,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一道自嘲的笑。
——
鄭翩躚從包廂出來的時候,臉色不算好,鄭凜敘一看到她,馬上起身走到她面前,“談得怎麼樣?”
鄭翩躚表情嚴肅:“他不肯同意。”
鄭凜敘:“他說了什麼?”
鄭翩躚沉吟片刻後,最終還是將周義剛才表明態度一番話複述給了鄭凜敘,鄭凜敘本就嚴肅的面色,在聽完這些話之後更顯得凝重——周義對鄭翩躚是否真心,他無心去探究,但他這是鐵了心要糾纏她們母女了。
縱使他們不必擔心撫養權的問題,可一旦周義真的走了法律程式,法官至少會讓他享受探視權,如果周義再用鄭家刻意隱瞞孩子的存在來大做文章,會更加麻煩。
鄭翩躚剛跟周義聊完,有種非常疲憊的感覺,她雖然整個過程沒有很激烈的反應,但那是極度剋制產生的結果,這些年裡,她最大的進步就是忍耐力越來越強了。
她現在腦子很亂,根本不知道後面的決策該怎麼做:“哥,我們該怎麼辦?”
鄭凜敘沉思了一番,對她說:“你先別想了,我下次見他再和他談一次。”
如果周義非要跟三三見面的話,那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選另外一種辦法了——可以不阻止他見三三,但他一輩子都不能對三三亮明真實身份。
比起打官司,這是個比較能接受的辦法,只是要保證,周義和三三見面的時候,鄭翩躚不能在場。
首先是鄭翩躚本人並不想看見周義,其次——周義說他愛上鄭翩躚了,不管是否真愛,他既然說了這種話,一定會開始窮追猛打。
從餐廳駛回家的路上,鄭凜敘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經過一番考慮過後,鄭凜敘冷不丁地問鄭翩躚:“秦烈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鄭翩躚搖了搖頭。
她最近有考慮這件事情,但一直沒能下定決心,她也明白鄭凜敘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提問。
“我不想因為一些外力推著我做出和他結婚的決定。”鄭翩躚說,“這對他不公平。”
鄭凜敘點點頭,表示理解。
——
鄭翩躚離開後很久,周義仍然坐在包廂裡發呆,面前都是他說過“我愛你”之後,鄭翩躚冷漠的表情。
鄭翩躚從來不是個愛笑的人,這一點,從他們認識的那一天,他就很清楚了,可以前的鄭翩躚,最多隻能算冷淡,她這樣的態度,也不是隻針對他一個人。
然而現在,完全不同了。
她對他的冷漠,帶著來自靈魂深處的蔑視和不屑,是那種即便他出現在她眼前,她也只會將他視作空氣的漠然——可她在別人面前不是這樣的。
特別是在秦烈面前。
那種強烈的對比和反差,連他自我安慰的這條後路都斷掉了,他沒辦法說任何言語給自己洗腦,只能接受殘忍的現實:她不再愛他。
曾經給他的愛,都如數轉嫁到了秦烈的身上——或者說,翻倍轉嫁。
在今天之前,連他自己都認為自己不過是劣根性作祟、不甘心,可此時心臟被劇烈拉扯產生的疼痛感和溼潤的眼角,都在提醒他,他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彌足深陷。
他對鄭翩躚的執念,遠比他想象中要深,可最諷刺的是,他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她早已愛上了別人。
不甘心是憤懣,愛而不得是痛苦,此時此刻,他發了瘋一般嫉妒秦烈。
周義喉嚨乾啞,他端起手邊的杯子灌了幾口水,雙手撐著桌面。
餐廳裡在放粵語歌,旋律響起後,他聽到了陳奕迅熟悉的唱腔——
“如果我聽歌可眼紅,何以待你好偏不懂”
“自細做過多少美夢,慈悲的偉論”
“連乞丐喊窮心也痛,竟怕放懷擁抱你、讓你露歡容”
“追悔無用,轉眼發現你失蹤”
周義深吸了一口氣,視線範圍內的那把椅子變得越來越模糊。
周義一動不動地坐著聽完了整首歌。
一曲終了,手邊的手機開始震動,他回過神來拿起手機,螢幕上多了幾滴液體。
來電顯示是榮悅的名字。
周義一看到她的名字,馬上又想起了鄭翩躚和鄭玥宓的話。
他直接掛了電話。
那邊沒有再打來。
周義抬起手揉了一把眼睛,拿起外套走出了包廂。
——
周義開車在外面遊蕩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快九點,才回到酒店。
他剛剛停好車,走到酒店大堂,就碰上了過來找他的榮悅。
周義白天把手機關了機,榮悅一整天都聯絡不到他,便在晚上處理完事情之後來到了酒店,一問前臺,發現他也不在房間。
看到周義之後,榮悅馬上走上來,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失魂落魄的臉色,還有有些紅腫的眼睛。
榮悅蹙眉:“你怎麼了?”
周義沒答她,“你來幹什麼?”
榮悅:“我一天都聯絡不到你,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這話榮悅以前經常會說,周義也從來沒有覺得哪裡有問題。
可經過了這兩天,他怎麼聽都覺得這話不舒服。
“榮悅。”周義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咱倆以後就別聯絡了吧。”
聽見這句話,榮悅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你喝高了?說什麼胡話?”
“我認真的。”周義看了一眼四周,酒店大堂不適合聊這種事情,“去外面說吧。”
榮悅應下來,兩人走出大堂,來到了外面的露天咖啡座。
剛坐下來,榮悅就打量著周義問:“你今天受什麼刺激了?”
周義:“沒什麼。”
他沒說和鄭翩躚見面的事情,“我就是覺得,咱倆走得太近,別人難免誤會,為了不給彼此造成困擾,以後還是不用聯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