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前搞不懂季時宴心裡在想什麼,現在更搞不懂沈確心裡在想什麼。
她又不是愛別人心理的人,因此稍微揣摩一下,就覺得非常累。
沈確大概也看出她的不對勁,眼眶紅紅的卿酒酒讓他的心都擰緊了。
但是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了她,或許是昨夜的抗拒讓她還在生氣?
頓了頓,他將右手伸出去:“如果你一定想看脈,那就看吧,但是別生氣,好不好?”
卿酒酒低頭看他,他左手是熱騰騰的甜糕,右手是手腕上血管清晰可見的脈搏。
良久後她伸手,從他的左手取過甜糕,咬了一口:“你要瞞的都由著你。”
反正她會自己找答案。
沈確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右手僵了僵,而後收回了袖子裡。
片刻後卿酒酒又將甜糕掰開,塞了一半過來:“你不也沒吃麼?”
兩人在車上分食了一整塊甜糕,儘管沈確並不愛甜,那塊糕膩到了他的喉嚨口。
但也還是完完全全吃完了。
到了知州府,卿酒酒下車時衝瞿少陵說:“你的人撤一半走,記得動靜鬧大一點。”
瞿少陵不明所以:“為什麼?”
可隨即他又想通了——引蛇出洞。
趙康靖的同夥一直沒有抓到,但是趙康靖落到了他們手裡,不管是殺人滅口還是要來救他,那幫人應該都不會一直沉寂下去。
知州府被他的人圍的水洩不通,根本讓人下手不得。
卿酒酒不相等,所以要主動引蛇出洞。
但是這樣明顯太危險了,別的都好說,如果卿酒酒的安全不能保證,那問題才大條。
“王妃,您在這兒,太危險了。”
“如果他們出現,則證明我猜的沒錯,趙康靖在這其中掌握了最重要的資訊,所以他們不論是滅口還是救人都要走一趟,介時你們只需要牢牢看緊趙康靖,不能讓他死了,也不能讓他被帶走。”
道理瞿少陵都明白:“太冒險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傷到您。”
“不重要,若是他們抓到我,一定會用我來換取趙康靖,介時,應該就能接觸到他們的領頭人了,為了金陵,這個人必須死。”
她這是鐵了心要冒險?
昨日卿酒酒在碼頭已經暴露了,再加上有趙康靖在,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卿酒酒的身份。
要是真落在對方手裡,那還得了??
“不行,絕對不能如此,若是您出了差池,陛下和王爺舊部別的人,一定會要了末將的命的!”
瞿少陵倒也不是怕遭受責罰,而是卿酒酒在他手上,絕對不能出事。
卿酒酒瞥了不遠處在打量四周佈局的沈確一眼,收回眼神安撫瞿少陵道:“還不一定會出事呢,隨即應對,先不要自己嚇自己。”
但這個意思明顯是不聽勸。
想了想卿酒酒又交代:“若是打起來,你們人分心照顧一下他。”
朝不遠處的沈確努了努嘴,卿酒酒掉頭走了。
照顧他?
這位沈大人的武功可在瞿少陵之上,沈確照顧他的人還差不多。
哪裡輪得到他去照顧沈確?
可是很快瞿少陵就知道了,卿酒酒那話不是開玩笑的。
承安王妃雖然一介女流,可她對對方犯罪的心理居然拿捏的非常準確。
審理趙康靖開始不過一會兒,外邊就傳來了打鬥聲。
因著瞿少陵撤走了至少一半以上的人後,他的人對抗起來還微微吃力——對方來的人太多了,頗有一種魚死網破的意思。
卿酒酒飛快看了趙康靖一眼:“趙大人還真是個重要人物,只是不知道這些人是來殺你的,還是來救你的?”
僅僅經過一夜,趙康靖雙鬢更添蒼白,越發顯得老態。
他眼睛渾濁地看了門外一眼,打鬥聲非常激烈,但是出乎卿酒酒意外的是,他說:“你們殺掉那些人,救出我母親,我就什麼都告訴你們。”
什麼?
難怪從被抓以來,趙康靖什麼都不肯說,即便是昨天沈確提到他母親,他也只是難以置信。
原來他母親在那幫人手裡。
“他們不過是想殺了我,但我母親在他們手裡,只要你們能送她回我雙溪的老家,剩下的,我自當有交代。”
三年多,二百多條人命,一朝曝光,也壓垮了他的脊樑骨。
趙康靖往椅上依靠,攤開手:“金陵這幾年從朝廷得來的銀子,災銀也好,百姓賦稅也罷,流向賬本,我都有底,朝廷那位也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推手罷了,他就算死了,他現在應該也已經死了。”
打鬥聲愈發靠近激烈。
卿酒酒臉色一變:“你們背後的大魚不是江湖人,那還能是誰?”
哪個官員或者皇親國戚還能有這樣大的能力,隻手遮天?
但是似乎也只有他權勢滔天才能解釋得通,否則要打通層層關節,要打點,要將活生生的人轉手送出金陵,只是財力又怎麼做的到?
趙康靖看向卿酒酒:“承安王妃聰穎過人,猜不到嗎?”
江北織一死,前朝皇脈就算斷盡了,與他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全都被卿漣漪用各種手段搞死了。
而先帝的遺兄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還剩下一個.....江潯也。
那一年江潯也想要暗殺季時宴,被季時宴重創後就扔回了封地,日子應當不大好過。
可是後來隨著卿酒酒身死,季時宴的重心就一直放在了西北,朝廷的事情他都不管,更別提親王封地。
不自覺跟沈確對視了一眼,卿酒酒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的懷疑。
其實不應該,沈確這個人即便對大周的朝事有所瞭解,他也不該如此機敏地立刻有了懷疑物件。
甚至在他的身份上,就不該認識江潯也這個人。
不過卿酒酒沒說什麼,她直接朝趙康靖道:“是江潯也?”
看趙康靖的表情,自己應當是猜對了。
瞿少陵從外頭匆匆進來,語氣有些急迫:“王妃,守不住了,是不是要加派——”
話音未落,已經有個將士的被一腳踹了進來。
那些人目的明確,直攻地牢。
卿酒酒朝瞿少陵道:“將趙康靖避開,記住,不能死了!”
隨即卿酒酒轉身便迎戰出去,沈確拔了劍,將她護在身側。
既然後面的人是江潯也——那老對手了,對方是什麼路子,卿酒酒明白的很。
這人表面上是個偏偏公子,背地裡的手段又髒又臭。
她在沈確身邊輕嘆:“當年我夫君就該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