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的身影，似鬼魅，時隱時現，飄忽不定。
在他身後，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的左林，踩著一具黑衣屍體，御浪而行，淡定相隨。
“趙大監。”曹化疾盯著急襲而來的幽黑身影，心頭正在狂顫。
趙大監，前朝四大監之一，當今乾皇繼位前後，曾一度把持朝政，權柄滔天。
當今乾皇親政後，世人皆以為這位趙大監必然會遭到清算，卻沒人能想到，趙大監竟然可以全身而退，退居皇陵，頤養天年。
而今在此現身，這讓曹化疾無法淡定。
“武安王，你是想眼睜睜地看著咱家死在這嗎？”尖銳焦急的嗓音再次響起。
站在巨浪之巔的武戩，十分淡定，說道：“趙大監說笑了。”
“那還不快來救咱家？”趙大監近乎爆吼，嗓音尖細，異常刺耳。
“趙大監還在說笑。”武戩淡定依舊，並沒有出手的打算，“本官不過區區一武安王，哪有資格救趙大監？”
“你…”趙大監氣急，已急奔至圓形冰臺上方。
“你跑的太慢了。”一道淡淡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趙大監臉色一變。
下一瞬間，胸口一痛。
幽黑的刀尖，鑽出趙大監的胸膛。
趙大監瞳孔猛縮，狠戾地瞪向武戩，“你…你……”
“別擔心。”武戩安慰道，“從背後捅進的，不一定是刀。”
“你……”趙大監顫顫巍巍地低頭看了眼。
李素忍不住抬頭看了武戩一眼。
這人說的話，還挺有內涵。
“你居然有所懷疑？”站在趙大監身後的左林，看到趙大監低頭，一陣無語，“老子是刀客，不用刀捅你，還能用什麼？”
“也可能是牙籤嘛。”李素嘀咕。
“牙籤？”武戩瞧了眼李素，笑道，“你跟這位趙大監，還挺像的。”
“什麼？”李素一呆，旋即臉有點發黑，皮笑肉不笑地道，“晚輩倒是覺得，武安王你跟這位趙大監更像。”
“哦？你說說看，我跟他哪裡像？”武戩詫異問道。
李素反問：“你先說說看，我跟他哪裡像？”
“你剛剛提到了牙籤，這跟他很像。”武戩說道。
“牙籤？”李素一怔，盯著武戩，他感覺，武戩理解的牙籤，跟自己所說的‘牙籤’，肯定不是一個意思。
“在前朝，有位姓韓的大將戰功赫赫，先帝曾承諾，見金、火、土、水均不殺…”
站在蕭元承身邊的畫聖輕拂鬍鬚，講述說道，“本以為有此承諾，韓將軍便可高枕無憂，不用擔心功高蓋主。
誰曾想到，這位趙大監，竟能別出心裁，為了除掉韓大將，偽造太后懿旨，招韓大將入宮，用竹籤偷襲韓大將，從背後活活刺死了韓大將。”
“額……”李素眨了下眼，感覺這故事莫名的很熟悉。
“臭小子，別再胡言亂語了。”左林瞥了眼李素，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臭小子說的‘牙籤’，跟其他人理解的牙籤，絕對不是一回事。
“好好好，背後捅太監的是你，又不是我，我確實不該多說。”李素連忙點頭。
左林皺眉，冷颼颼地瞪了李素一眼。
李素咧嘴一笑，沒再多說。
“左兄，給老道一個面子如何？”畫聖忽然開口。
太湖頓時一靜。
尚還活著的趙大監，眼裡閃過幾分滿懷希望的僥倖。
“你跟他是一夥的？”左林斜瞥畫聖。
畫聖拂鬚，搖了搖頭，“他還活著，老道才好跟皇帝陛下交差。”
“你也可以不用交差。”左林冷笑。
畫聖微笑道：“老道跑的比你快，你該明白這一點才是。”
“我怎麼記得，你當年就輸在了你不夠快？”左林譏諷。
畫聖臉色如常，“時過境遷，老道很真誠的建議你，暫時留趙大監一命。”
左林皺眉。
“老左，這位老前輩是在幫你。”李素忽然開口。
“嗯？”左林斜睨。
其餘人也皆是看向了李素。
李素解釋道：“你和趙大監立場不同，你捅他一刀，他只會怪他自己實力不濟，不會怪你的。”
“是是是。”趙大監連說道，聲音隱隱顫動。
“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左林沒好氣。
李素繼續說道：“剛剛趙大監向武安王求救，武安王不僅沒救，反而說起了風涼話。
趙大監脫困後，最恨的肯定是武安王，以後要是有機會，肯定會在皇帝陛下耳邊吹些枕邊風，保不齊哪天武安王全族都會遭滅呢。
這位老前輩，肯定是看到了這一點，這才出言想要救下這位趙大監的。”
“……”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挑撥離間。
赤裸裸的挑撥離間。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明白了。
左林、田柒、紫影、古清妍，乃至蕭元承、曹化疾，眼裡都閃動著古怪。
趙大監蒼白的臉，僵住了。
他確實恨不得活剮了武安王武戩，可那也僅是暫時在心裡想了一下，如今被捅了一刀，命不由己之際，他哪敢想著去報復誰？
畫聖拂鬚的手，略顯僵硬。
老道想救趙大監是為了謀害武安王武戩？
老道我怎麼不知道？
畫聖老臉有點黑。
“畫聖。”武戩輕語，“跑的很快嗎？”
畫聖臉色一僵，搖了搖頭，“是老道多嘴了。”
“你確實很多嘴。”武戩沒客氣，“戰前擾亂軍心，若是在戰場上，就算你有三條腿，本王也不會跟你客氣。”
畫聖笑笑，沒再多說，也無需再多說什麼。
該說的，剛剛他都已經說了。
他相信，左林能懂他的意思。
“早知道剛剛就該直接一刀砍了你。”左林輕語，緩緩抽出了長刀。
他確實聽懂了畫聖的意思：
留下趙大監，畫聖便可~以照顧趙大監為由，放棄追捕田柒、紫影。
左林選擇相信畫聖。
趙大監飛離冰臺，落在了畫聖身前。
“多謝。”畫聖道謝。
左林沒搭理畫聖，抬眼望向武戩，眼眸深邃。
周圍徹底安靜下來。
“不得不說，你確實很強。”左林緩緩道。
武戩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等著跟我一戰。”
左林淡笑道：“我一直在想，五年前，大師兄攔住我，到底是為了救我，還是為了救你。”
“那你可知，我當時在想什麼？”武戩問道。
左林輕哼道：“我只知道，當時的你，當起了縮頭烏龜。”
“我當時在想，他要不是我的父親該有多好。”武戩揹負雙手，悠悠感慨道，“那樣，我就可以將你們一網打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