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月喊了淳安進來,“你照顧好明芸,我要去正院。明芸你好好睡覺,睡醒了姐姐就回來了。”
她現在就得去正院,萬一燕明澤想等明日回書院再送回去,她還有希望,還有機會。若是已經送出去了,她寧願做姑子去,也不願意去給安王世子沖喜。
燕明月披了件披風,哪怕妹妹說的是胡話,她也要去問問,事關終身大事,不能馬虎。
*
燕明蕎還沒睡下,明日要上課,她想看會兒書再睡。
外面很安靜,連蟲鳴聲都沒有,只不過,剛看了幾頁,就聽三姐姐哭喊著,喊母親給她做主。
林香林棗在屋裡伺候,耳朵都豎起來了。
這事怎麼了?
燕明蕎把書放下,透過書桌前的窗子,能看見三姐姐提著裙子跑了過去,形容狼狽。
燕明蕎瞥了林香林棗一眼,道:“看什麼呢,都安靜些,林香你出去告訴雪竹晴日,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
林香明白燕明蕎的意思,是別亂看亂說。
燕明蕎原想出去看看,可三姐姐應該不想別人看見她現在這個樣子,不然也不會連個丫鬟都沒帶。
若是有事肯定會叫她的。
燕明蕎讓林棗把窗戶關上了。
燕明月一路跑到正院,雖然哭著,但也把事情經過說清楚了,她跪在地上,沈氏讓她起都不起,“求母親為我做主,女兒不想給安王世子沖喜。”
沈氏一頭霧水,讓她先起來說話,“寧湘,你去三公子院子看看,再讓人錦華苑守著,門房那邊問仔細了,這會兒有人出門就追出去,快些。”
寧湘做事很利索,帶著幾個丫鬟就出門了。
沈氏扶燕明月起來,“你也別太擔心,你才十三歲,就算安王府想找人沖喜,哪怕你生辰八字對的上,也不會找你的。八字還沒送出去最好,若是送出去,你大嫂不是給你相中了幾家嗎,咱們選一家先定親。”
最好的就是生辰八字還沒送出去,若是送了,那就想別的法子。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過不去的。
“你放心,不會去沖喜的,你也別胡思亂想了。”沈氏怕燕明月想不開,她道,“國公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把家裡的女兒送去沖喜,外人怎麼看。”
沈氏怕燕明月不信,才那樣說的,把是非利益擺在面前,燕明月就懂了。
她又道:“門房那邊怎麼也得等一會兒,明芸是不是還在你那兒,晚上你要不和明蕎睡一宿?”
燕明月眼睛都哭紅了,她使勁點了下頭,“多謝母親。”
今日燕國公不在正院,燕明月的確想等訊息,不管八字送沒送走,她想心裡有數。
沈氏讓她先去找明蕎,“放心吧,這有母親在呢。”
燕明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很聽話地讓出了一半被窩,她什麼都沒問,知道不能抓著人的痛處問,她把娃娃都找了出來,“三姐姐,給你娃娃抱,這樣睡著會很暖和。”
燕明蕎的被子是兩人蓋的,入秋之後就換上厚些的,燕明月在這兒也不用再找被子了。
她自己睡的時候喜歡把被子捲起來。要是和人一起睡,就喜歡靠著熱源貼過去。
燕明蕎平躺著,腿貼著燕明月的腿,三姐姐的腿有些涼,但她的熱,“三姐姐你放心好了,我睡覺很老實的。”
燕明月忍不住笑了一下,“明蕎,謝謝你。”
燕明蕎晃了晃腦袋,向下把整個身體往被子裡一縮,她在被窩裡拍了拍姐姐的手,“快睡覺吧,咱們要一直謝來謝去,天就亮了。”
燕明月也想睡,可她腦子裡很亂,根本睡不著。
會想燕明澤做過的那些事,會突然想起小娘,想他們的關心,想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要不要把燕明澤做過的事都告訴母親,又怕這個弟弟因為這件事影響日後的前途,她現在還在考慮燕明澤的前途,燕明澤卻沒有考慮過她。
都說兄弟是未來的依仗,但看現在的樣子,哪怕他日後加官進爵,官拜一品,也不會管她這個姐姐。
親的想方設法把她賣了,母親並非生母,二姐姐五妹妹不是一母同胞,卻願意帶她做生意賺錢。
燕明月正想得入神,眼睛上突然蓋了一隻熱乎的小手,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明蕎?”
燕明蕎道:“你睡不著可以閉眼眯著呀,那樣就會慢慢睡著的。可你著睜眼睡覺,分明是不想睡,這樣可不行。快閉上眼睛,快睡。”
燕明月嗯了一聲,“我閉眼,你也快睡吧,明兒一早還要上課呢。”
對呀,明兒一早還要上課呢。
燕明蕎雙手放好,很快就睡熟了,燕明月想等著訊息,但沒堅持太久,身邊明蕎呼吸勻稱,她聽著安穩的呼吸聲,也睡了過去。
但沈氏幾乎一夜沒睡,府上護衛守著燕明澤的院子,錦華苑外面也圍了好多人。
燕國公今日宿在了錦華苑,來人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孟小娘本來就心虛,這下看來了人,根本不敢問沈氏出了什麼事。
沈氏想過最好的結局是生辰八字還沒有送走,可寧湘去門房問,小廝今日下午三公子身邊的白稚出了趟門。
再想攔人也晚了。
沈氏震怒,直接讓人把小廝綁了,關在了柴房,一會兒再審問,燕明澤也軟禁起來。
孟小娘關在了錦華苑,屋裡的丫鬟分別關了起來,燕國公去問沈氏,“這是怎麼了,孟氏可犯了什麼錯?”
到如今,燕國公也長記性了,知道不能一味偏袒,要把事情經過問清楚才能說話。
沈氏道:“三公子不知怎麼搭上了安王府的船,聽說安王妃正找人給兒子沖喜,就把明月的生辰八字送了過去,明兒一早我去一趟安王府,把明月的八字拿回來。”
沈氏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表情,“話是明芸聽到的,她的嬤嬤也關起來了,等審問過白稚後就知道事情是真是假了。”
燕國公剛想說,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但沈氏不想聽燕國公為他們辯駁。
“燕明澤年紀輕輕,不管這事是不是他攛掇的,都和他脫不了干係。那是他親姐姐,怎麼就這般狠毒。”沈氏道,“孟小娘在府中,很少出門,連安王府的人都未曾見過,公爺想為她求情,好好想清楚了再說。”
“身為弟弟不敬姐姐,想出這麼陰損的法子。孟小娘是明月的生母,我不知她怎麼點頭的,這事還未告訴老夫人,到時怎麼處置這兩人,希望公爺不要插手。”
燕國公覺得這事兒太大了,聽起來簡直不可思議。
他希望女兒嫁得好,可不是這種好法。
沈氏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已至此,只能想法子補救,等事情解決了再處置燕明澤和孟小娘。
燕國公摸了摸鼻子,道:“今夜辛苦夫人了。”
沈氏在錦華苑門口站了一會兒,燕國公也跟著站著,孟小娘被關在錦華苑,寧夏說孟小娘一直沒有說話,神色就跟在家宴上一樣。
興許也在後悔,就是不知道後悔把明月八字送出去,還是後悔做的事被發現了。
聽寧湘說燕明澤已經睡下了,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這樣的人,指望他有悔過之心?
燕明澤才十二歲,燕國公偏袒嫡子還說的過去,沈氏沒管過也是事實,可燕明月哪裡對不起他了。
站了有一會兒,寧夏過來道:“夫人,孟小娘有話要和您說。”
沈氏去了一趟,孟小娘坐在窗邊,桌前一盞昏暗的燈,燭火的影子在孟小娘臉上跳躍,忽明忽暗的,沈氏站在門口,問她:“你想說什麼。”
孟小娘抬起頭道:“送去的八字,日和時辰我故意寫錯了,不是明月的。”
她真的不想讓明月去沖喜,那也是她的女兒,萬一這事被翻出來,錦華苑都落不得好。可燕明澤又一直說,她鬼使神差地點頭了,想反悔兒子就說她。
所以才想了這個法子,八字對不上,兒子能死心,女兒也不會出事。
她又怕這事兒被安王府的人發現,所以心裡很不安,家宴上才頻頻走神的。
“夫人,此事和明澤無關,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沈氏道:“到底和燕明澤有沒有關係,我有眼睛,也有耳朵。”
孟小娘低下頭,神情灰敗,“但明月沒出事啊。”
沈氏沒說話,真等出事了,安王府來這兒要人,又或是悄無聲息地抬走,她根本不知道,等到那個時候才叫出事?
好在生辰八字不對,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給追回來。
燕明澤可能篤定孟小娘會一力承擔這事,所以一點都不怕,又或許是這種事做多了,早就習慣了。
誠然,他聰明功課好,是燕國公府的子孫,還有孟小娘給頂罪,可不是所有人都不長眼睛,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
錦華苑的嬤嬤審問了半個時辰就說了,她不敢隱瞞,當時本來就害怕被孟小娘發現,所以才讓六姑娘不要說的,她也想過告訴三姑娘,但想等三公子明兒走了再說。
今晚燕明芸一直哭,還去了三姑娘的院子,她根本沒法兒攔。
但當時怕孟小娘發現她們在外面,所以就聽了兩句話,立馬就走了。
但那個送八字的小廝白稚一直沒說,等到後半夜,他鬆口是孟小娘讓他去的。
沈氏:“不用給他飯吃,把他家人也關起來。”
寧夏帶著人已經把這個小廝房裡搜過了,搜出來好幾十兩銀子。家裡也有不少錢,替人辦事怎麼可能不拿銀子,這種人燕國公府不能再用了。
知道銀子被翻出來,白稚又改口,說是燕明澤讓他送的。
畢竟銀子總不能是沈氏塞進去的,更不可能是自己長在他房裡的。
燕國公這回沒求情,但他問了沈氏想怎麼處置。
兩人做了錯事,好險釀成大錯,肯定不能不罰。
沈氏道:“先問過老夫人吧,三公子一直以來都是家中幾個兄弟中功課最好的,但為官要清賢,不然只會為自己謀利,也是害了百姓害了國公府。今夜天色已晚,公爺先睡下吧。”
沈氏讓寧湘去明蕎屋裡看看,若是燕明月沒睡,把訊息告訴她。
萬幸的是,孟小娘還有一點良心,八字不對。
寧湘去看了一趟,燕明月已經睡下了,那隻能等明日再說了。
這夜過的很快,九月初一一早,各院來正院請安,請過安之後要去壽安堂。
昨夜的事沒幾個人知曉,虞小娘等人還好奇為什麼孟小娘不在,六姑娘不在,三公子也不在。
六姑娘手受了傷,沒在正常,可是孟小娘和三公子怎麼也沒來呢。
沈氏不說,眾人也有顏色地沒問。
燕明月在明蕎旁邊,她眼睛已經消腫了,小娘和燕明澤不在,就說明事情是真的。
請過安後,眾人離去,沈氏留燕明月說了會兒話。
沈氏道:“八字你小娘寫錯了,過會兒我去一趟安王府,把事情解釋清楚,你放心吧。”
燕明月點了點頭,“多謝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