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來啊?圖海怎麼樣?體面了嗎?”
當王忠孝拿著圖海充滿血淚的遺折和福全一起回到南書房的時候,那位康熙皇帝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圖海這一死也死太久了!
康熙都有點懷疑圖海不肯體面還企圖逃走,王忠孝正忙著在尚方院的高牆裡到處捉他。
“體面了,圖海已經體面了。”
福全的回答讓康熙舒了口氣,隨後他又問:“怎麼體面了那麼久?他是怎麼體面的?”
“上吊,”福全回答道,“他是吊著體面的。”
“吊了多久?”康熙問,“這都一兩個時辰了.上個吊能那麼久?”
“哪兒能啊,吊一兩個時辰才死不成精了?”福全搖搖頭說,“是圖海非得寫遺折.寫完遺折才肯吊死,他寫得又太慢了,所以耽誤了體面的時辰。”
“寫遺折?”康熙一愣,“賜死還有資格上遺折?”
都沒聽說過!以後上菜市口出紅差之前是不是也可以上個摺子商量一下了?
“這不是我心腸軟嘛!”福全兩手一攤,“看他怪可憐的,都要死了,就讓他寫了個摺子。”
“也對,你就是個濫好人,”康熙也沒責怪兄弟的意思,嘆口氣就道,“那遺折呢?拿來我瞧瞧。”
“大頭,快把圖海的遺折給皇上。”
“嗻。”
王忠孝趕緊雙手將圖海寫得摺子遞上,康熙接過摺子剛一開啟,裡面就掉出個紙片,康熙也一愣,“怎麼還有夾塞?快撿起來給朕看看,不會是罵朕的話吧?”
王忠孝趕緊彎下腰,把那片紙撿了起來,雙手遞給了康熙,康熙拿過一看,上面不是罵人的話,而是“小心施琅、張勇、趙良棟”這九個字兒!
“小心施琅、張勇、趙良棟?這字兒看著是圖海的”康熙皇帝愣了下,“他這什麼意思?你們問過沒有?”
“沒有,”王忠孝一臉懵逼,“奴才都不知道圖海悄悄塞了張紙片進去,現在問大概也來不及了.”
“皇上,小心施琅的意思就是得提防那個福建水師提督施琅、甘肅提督張勇、大同總兵趙良棟!”康熙皇上的好哥哥福全立即就給出瞭解釋,“也許這個圖海天良未泯,臨了還給您提個醒。”
“為什麼?”康熙還是不大明白,“朕為什麼要小心施琅、張勇、趙良棟?”
“皇上,施琅和鰲拜的關係似乎也非常密切。”王忠孝說,“施琅給鰲拜所上的稟帖很多,僅次於平西王、平南王、靖南王、廣西將軍和圖海。而張勇、趙良棟二人不僅巴結鰲拜很起勁兒,而且他們倆都是吳三桂的舊部。”
“張勇和趙良棟的確同吳三桂走得太近.但施琅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康熙好像沒那麼好糊弄,他搖搖頭道:“那個施琅何止給鰲拜的稟帖多?他給朕上的摺子也特別多啊.朕記得上他一直反對海禁,總是上奏說這個。他還嚷嚷著要大辦福建水師去渡海攻打大員島(TW),還說大員島上的海賊攏共只有兩萬兵將,只要能讓他訓練兩三萬水師,就足以戰而勝之,壓根不需要搞海禁害民。”
其實施琅說得沒錯,鄭成功、鄭經父子帶去大員島的漢人人口不多,軍民總數也就十幾二十萬的樣子。再加上廈門、達濠等等在延平王府或依附延平王府的義軍控制下地盤上的人口,頂天能有三十幾萬。這點人口支援兩萬三萬軍隊就是極限了!常備的軍將肯定還得狠打一折扣。
如果大清這邊能把福建水師人數擴充到三萬,渡海收島其實勝算很大!
可是大清朝偏偏不幹人事兒,不去擴充福建水師,反而在沿海各省大搞海禁,將海岸線以內幾十裡的百姓悉數遷往內地只有強遷,沒有安置!
這簡直就是倒行逆施,罔顧人民死活!
在海禁政策執行得最嚴格的福建、廣東、浙江等東南各省,沿海百姓流離失所,餓死者不計其數,可能高達百萬!而沿海數百上千萬畝良田全部拋荒,漁業和海運業更是遭遇滅頂之災!
廣東、福建沿海百姓為了抗拒海禁遷界,還發動過多次起義。現在佔據達濠,掛出大明潮州府招牌的邱輝就是反抗沿海遷界的義軍領袖。
而在大清朝廷搞沿海遷界,弄得沿海各地民不聊生的同時,卻不肯認真辦好福建水師。
這個福建水師是綠營,而清朝對綠營向來是既用又防,對每一個綠營將領實際可以控制的軍隊人數有極為嚴格的限制。通常一個提督能實際控制的提標人數也就是三四千,一個總兵手下的鎮標也就兩三千,一個副將的協標普遍都在兩千以下。
福建水師包括提標還有各個鎮標、協標在內的額兵總數只有一萬。上上下下的帶兵官們再吃點空額,實數能有七千就不錯了。這七千人也不都歸施琅統領,靖南王、福建總督和海澄公都可以管一點。所以施琅真正能節制的也就是自己的督標,額兵三千,實數最多兩千五百。而延平王府旗下的兵馬起碼有兩萬,因此施琅在福建沿海屢戰屢敗也是很正常的。
面對福建水師的屢戰屢敗,靖南王耿繼茂則拿出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就是裁撤福建水師!
這個福建水師如果被裁掉了,沒有了當然就不可能再被海賊打敗了。鄭經再厲害,也不可能擊敗不存在的敵人啊!
不得不說,這個耿繼茂還真是個天才!
不過鰲拜並沒有批准耿繼茂的天才計劃,當然也沒同意施琅的擴軍方案——把福建水師擴充到兩萬三萬,而且還要全歸施琅統領,那實在也太“離譜”了。
吳三桂手下的額兵才多少?也不過是三萬幾千,就已經是大清心腹大患了。而靖南王耿繼茂底下的藩軍只有三千,加上歸耿繼茂節制的援剿總兵和中路總兵麾下的四營標兵,總兵力也才七千。
施琅想練兵兩三萬,他想幹嘛?
“皇上,奴才有話要說。”
王忠孝早就編好了欺君罔上的說詞——那張寫了“小心施琅、張勇、趙良棟”的紙條,就是他夾塞進圖海的遺折的,那字兒還是善於模仿圖海筆跡的周昌寫的。
“說。”康熙正迷糊著,正好想聽聽王忠孝的解釋。
王忠孝先是自設一問:“皇上,您覺得鰲拜為何寧願用海禁遷界這種殺敵一千自損三萬的笨辦法對付海賊,也不願意大辦福建水師?”
然後他又自問自答道:“奴才以為鰲拜之所以如此,一是對東南沿海各處的綠營及各藩不大放心;二是吸取了順治十六年海賊鄭氏泛海入江圍攻江寧城的教訓!順治十六年那一次,咱大清國真是太懸了,如果鄭氏打下了江寧,再花點時間把鄭家的海賊改成內河水師,那長江以南沒準就都姓了鄭!得虧那夥海賊不會陸戰,更不善攻城,才讓咱大清穩住了東南半壁。可要是將來什麼時候,再有一支外洋水軍載著三藩精銳和祖澤清之流泛海北上,再加上一個朱三太子為號召江南還能守住嗎?”
那.肯定守不住啊!
康熙聽得小光頭上冷汗直冒!
廣東、福建、廣西的綠營兵不是吳三桂、孔有德、尚可喜、耿繼茂他們的老部下,就是那些抵抗到最後的明軍,還包括海賊鄭氏那邊投過來的軍隊。對大清朝的忠心約等於零!
如果吳三桂、鰲拜拉著尚可喜和耿繼茂一起反了,兩廣福建三省綠營一定會跟,要是他們泛海北伐打到江南,同時扛出朱三太子這塊金字招牌,那江寧城還怎麼守?
康熙正想到這裡,福全忽然又提了一句:“皇上,保不齊鰲拜還會親自領著兩廣福建的叛軍走海路保著朱三太子來江南反清復明啊!”
王忠孝又補充道:“也許張勇、趙良棟還會領著甘肅和大同的綠營兵偷襲北京!”
康熙一聽“大同綠營”這四個字忽然抖了一下,然後就是一聲冷哼:“朕現在已經洞察一切,吳三桂、鰲拜之流早晚必為所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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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