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黃小燕就眼眶微紅，一路小跑著來到了小山家門前。
然而站在門口後，卻有些膽怯了。
“小燕姐進去啊，你愣著幹啥？”
“這……小山，他會不會怪我，不認我？”會不會覺得我丟人？
“嗐，小燕姐你別瞎想，哪有孩子會不要母親的，而且你也是為了他，才這樣，他又怎麼會覺得你丟人？”
而且小山覺得，五歲的孩子，哪裡懂舞女是什麼。
猶豫了好一會，終究還是思念戰勝了膽怯。
屋內小小的人兒，正勤快地抱著一把比他個頭高的掃把，正在掃院子。
“狗蛋快放下來，讓哥哥掃，怎麼還幹上活了？”小山連忙上前接過大掃把。
張青松笑了笑，再次糾正道：“山哥你又忘了，我現在不叫狗蛋，我叫青松，張青松。”
“行行行，青松是吧？山哥記住了。”
乾淨的衣裳，白皙紅潤的臉蛋，眼神亮晶晶的孩子。
一切的一切，比她想象中要好太多………
幸好，那個人終究沒有良心喪盡，好歹心裡還有親兒子的。
每每聽到誰家的孩子餓得在街上撿東西吃之類的話，她的心都會揪起來，深怕她的狗蛋也會那樣。
所以無論多缺錢，請人給孩子吃飯的五塊大洋，她都不會動。
無論怎麼樣，好歹能吃飽飯，長大了就好，每次小山送錢回來，她要問上兩句孩子怎麼樣。
她看到了氣憤和欲言又止，雖然最後他什麼都沒說，但是她瞭解自己的丈夫，想必孩子過的並不好。
除了賺錢，她也不知道自能做什麼。
即便是過來這裡一趟也是因為離的近，而且要儘快回去的。
小山家在舞廳後面的這條小巷裡，她住的地方是舞廳旁邊的小樓。
賣給舞廳的舞女都住在那，整整三層樓，很多個小房間。
樓內一直有打手看門，平時大家外出的都有人在身後跟著。
她過來也有，只是大家都相熟，平時她給的小費也多，所以才願意在屋外等候而已。
張青松也注意到了這位看著他流淚的美麗女人。
她的頭髮燙了微卷，用好看的飾品固定住，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
一身粉色的旗袍，看起來很是華貴，腳上穿著高跟鞋，手裡還拿著一個白色的包包。
這麼時髦的打扮，是衚衕街那邊的女人不會擁有的，但是那位在舞廳工作的鄰居姐姐，如今就是這樣的裝扮。
…………
“娘？”
一聲娘，讓黃小燕徹底破防了，再也沒了顧及，上前把孩子抱到懷裡，哭的泣不成聲。
那種悲傷，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山娘也跟著抹淚，孩子那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活著卻不能相見，哪能不難過啊。
張青松也忍不住眼眶紅了。
看見別人有娘罵，有娘疼，有娘照顧，他也是羨慕的。
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娘在家，是不是每天家裡都會有人做飯。
屋外是不是每天都會有乾淨的衣服在晾曬。
狹小的小房內，是不是會有個慈愛的母親，溫柔地笑著在給他縫補著衣服。
爹會不會也能每天都回家，天黑了掌燈，一家三口在屋內說著家常。
可惜想過後，還是得面對現實。
別人一家人在屋內開開心心的，男人，女人，孩子的笑聲。
而他，只能蹲在人家的窗戶下，抱膝等待父親回來開門讓他回去睡覺。
有時爹不回，他就只能蜷縮在家門前過一夜。
天氣冷時，錢大娘會心軟，頂著兒媳婦們的罵聲，把他帶到灶房內睡。
天氣熱就管不了了。
畢竟如果不是怕他被凍死，她也不想惹兒媳婦們不高興。
母子倆哭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黃小燕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兒子這些年的生活。
“能吃飽飯不？有沒有餓肚子？”
張青松不想撒謊，全部都老老實實的回答，頂多就是避開太慘的不說。
“之前在大娘那吃不太飽，最近爹每日都做飯了才吃飽。”
“你爹，他打你嗎？”
“之前打過，現在他不跟那些收保護費的人在一起，就不打了。”
“那他不跟著去了，哪來的錢花用啊？上次我發工資，他都沒來要錢。”
張青松把雲飛賣飯，然後又得罪了人的事，都跟她說了一遍。
最後安撫道：“娘你也不用擔心我們，爹他這兩天就是去解決這件事的，很快就沒事了。”
黃小燕皺了皺眉，心裡開始思索舞廳內哪位老闆可以解決這件事。
不過她並不想讓兒子知道這種骯髒的交易。
只笑了笑，把他抱著進小山家的灶房內。
飯桌上已經擺放好了飯菜，不算多豐盛，但是熱騰騰的，看著就很有食慾。
“小燕姐，你們安心吃，我剛剛已經打點過海哥了。”
海哥就是守在屋外的打手。
“謝謝。”黃小燕真誠地道謝。
如果沒有小山的幫忙，這麼些年，她也沒辦法知道兒子的情況和給兒子送錢。
舞廳裡，只有小山是她可以相信的人，也只有他不會貪墨自己的錢。
小山不在意道：“嗐，小燕姐客氣了，沒有你，就沒有我和我娘，你是我們家的恩人，這點事算啥。”
四人熱熱鬧鬧地吃著飯。
黃小燕自己沒怎麼吃，一直在給張青松夾菜，然後看著他吃。
一開始還想喂他，不過被他拒絕了，也就沒勉強。
………
吃過飯後，她不得不回舞廳了，外面看守的海哥，也來催促了一次。
所以她只能不捨地把懷裡的孩子放下，紅著眼眶說對不起。
“對不起，娘沒辦法陪著你長大，下一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你。
這些錢是娘攢下來的，你自己偷偷藏著，別給你爹知道，要是吃不飽，就自己上街買包子吃，知道沒？”
張青松不想要，“娘你自己一個人也需要錢傍身，我不要，我能吃飽飯。”
“快拿著，別讓娘心不安。”
沒辦法，他只能把那個錢袋子拿好，只是心裡更難過了。
“娘，怎麼才能把你從那救出來？”張青松哽咽的問道。
“等你長大吧，長大了就來接娘回家。”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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