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珈原本並不打算留在這裡。
凌家家境殷實,原主的爹孃也還算疼她,犯不著在吳家看人白眼。
只是現在,這吳澤生越是急切地想讓她走,她反而越不想走了。
憑什麼要乖乖離開給他騰位置,也太便宜他了不是?
她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吳大少爺敢作敢為,實在令人佩服。那就依吳大少所言,有我在這個房間的一天,你就永遠都不要進來。”
吳澤生被她略帶嘲諷的態度氣到,“別以為這種以退為進的法子能激到我,今天門被反鎖,我勉強和你同處一個屋簷下。從明天開始,別奢望我能再踏入這裡。”
懷珈眯著眼,“好,一言為定。”
說著開始慢騰騰地拆卸頭上的飾品。
房內配備了淨房,因為解開了裹腳布,懷珈只能一步步挪過去,洗漱完後脫了外衣就舒舒服服地躺進了床上。
未了還挑眉看了看吳澤生,“吳大少爺應該不會想和我同床共枕吧?”
吳澤生哼了聲表示不屑,走到一邊抱起箱子內備用的被褥打起了地鋪。
但是被褥只有一床,近日天氣轉涼,吳澤生躺在地上,沒有了蓋的被褥,衣物又不保暖,到了後半夜凍得瑟瑟發抖,只能蜷縮著依靠自己的意志取暖。
第二天一大早,等下人終於從外面開啟了房門,吳澤生一刻都不願意多待地就直接摔門離開。
懷珈眯眼愜意地伸了伸懶腰,起床坐在梳妝鏡前。
丫鬟取過梳子替她梳著一頭保養良好的長髮,替她綰了一個已婚婦人的髮髻。
懷珈看著厚重如雲的頭髮皺眉,起身去衣櫥內挑衣服。
裡面一水顏色素雅花紋寡澹的衣服,懷珈看了幾眼就失去興致,隨意挑了件藕荷色的大襟襖套在身上。
去敬茶的時候,吳父吳母已經坐在了上首,下面坐著一臉不情願的吳澤生和一個少女。
少女是吳家的三小姐吳含雁,目前在南洋中學就讀,長著一張清秀的瓜子臉,身材嬌小,看著懷珈的眼睛黑亮有神。
懷珈接過下人遞來的茶,吳澤生板著臉起身站在她旁邊,敷衍般帶著她叫人。
吳老爺和吳夫人現在對這個兒媳還頗為滿意。
家世好,性子沉穩,正好能收收大兒子衝動浮躁的性子。
到了吳含雁這裡,還沒等懷珈走近,她就站起來甜甜地叫了聲“嫂子”。
懷珈含笑將早已準備好的紅包塞給她。
吳含雁的笑容就愈發燦爛了。
“澤生還有一個二弟,今日一早有事出去了,等他回來再見你。”吳夫人道。
懷珈點了點頭。
吳家算是接受新派比較早的家族,家中女人也沒有裹小腳的,而吳夫人口中的二兒子更是很早就被送出去留洋,近段時間才剛剛回來。
等敬完茶回到自己屋內,懷珈坐在梳妝鏡前,讓丫鬟替她解開花了好長時間梳的髮髻。
一大把烏黑油亮的長髮握了滿滿一手,懷珈只是冷澹地看了眼,就拿起放在鏡子前的剪刀。
身後的丫鬟還在疑惑她要做什麼,只聽“卡察”一聲,懷珈已經將手中的烏髮剪落了大半。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丫鬟嚇了一跳大驚失色。
丫鬟是原主從凌家帶來,自小就伺候在她身邊。
那頭烏髮油光水亮,從小每日都要花大工夫保養,今天怎麼說剪就剪了?
懷珈卻輕快道:“嫁人了,換個髮型。”
她看著鏡中顯得清爽得多的髮型,滿意地眨了眨眼。
原主的臉雖然眉眼雋永,容貌迤邐,但為了保持端莊而過於波瀾不驚的眼睛顯得沉悶無趣。
而如今那雙眸子就宛如被注入了新鮮血液,變得流光溢彩,鮮活生動。
丫鬟在她身後欲言又止,懷珈卻不再和她囉嗦,只道:“陪我出去逛逛。”
凌家的生意做得頗大,又只有原主一個女兒,帶來的嫁妝自然也豐厚,懷珈打算先出門去定製點自己喜歡的衣物。
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一樣要出去的吳澤生。
他看到懷珈,注意到她被剪短到肩膀的髮型。
他略帶嘲諷地冷笑一聲,“你倒狠得下心,這又是想做什麼?”
懷珈連正眼都懶得給他,“關你屁事。”
“你!”吳澤生沒想到她說話如此不留情面,正想跟她理論幾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將心頭的怒火壓了下去。
昨天晚上自己才剛剛說過不喜歡她舊時代的作風,她今天就把頭髮給剪了。
就算她不說,吳澤生也猜得到是為了誰。
“你以為你剪個頭髮我就能接受你了?簡直天真。”
穿著舊制的衣物,卻留著短髮,看起來非但沒有絲毫的美感,反而顯得不倫不類。
懷珈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這男人也太普卻信了吧?不過她可沒有這種閒情逸致去戳穿他的自以為是。
“走開,別擋道。”她越過吳澤生,無視他的怒容,讓丫鬟攙扶著她上了馬車。
海城的大街上也都是一片中西文化融合的景象。
既有傳統極具江南風味的民居,又有各式各樣的花園洋房,甚至還有西餐廳,咖啡屋,以及舞廳。
大馬路上行人的著裝也風格迥異,有尚且留著辮子穿著長衫的男人,也有身著旗袍燙著捲髮的女人。
馬車,黃包車,汽車,什麼型別都有,包羅永珍,繁雜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