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愛我嗎?”
“愛。”
“夫君愛我的什麼呢?”
“……”
………
這是來到淼境之後,慕月即將前往戰場時,她對明玉說的話。
姑娘仍然穿著重逢時那身雪白羽裳,纖細腰間別著一口並不符合她模樣的月牙彎刀。
她生得如九天之上的仙神般皎潔模樣,總會讓人覺得,這樣的姑娘如果要用武器,應當該是一把用萬年寒鐵打造而成的神劍。
明玉當初也這樣覺得。
當然最後就像當初他覺得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人一樣,他還是想錯了。
看著姑娘腰間緋紅猶如用血液鑄造而成,好似透著猩紅霧氣的彎刀,明玉不禁失笑。
笑著自己對狐狸的誤解。
她從來不會是任人擺佈的莬絲花。
突然,眼前的狐狸笑著摟住他的腰肢,她仰起頭,茶眸中倒映著公子的身影。
“夫君,你愛我嗎?”她問道。
明玉指尖微動。
“愛。”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姑娘笑得更加明媚了。
但明玉知曉,這道笑並不是對著他,並不是對著“明玉”這個人。
姑娘問的是她真正的心上人。
他只是恰好是用上了這個身份的賊罷了。
這些都並不是真的。
而姑娘這份真摯灼熱的愛,也會在自己揭曉身份的那一天消失殆盡。
明玉垂眸,擋住眸中暗色。
只恨自己不能是慕月真真正正的愛人。
“夫君。”
像是在不解,又像是在對著心上人撒嬌。
她接著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夫君愛我的什麼呢?”
愛你的什麼呢?
他其實也不知道,他只知他愛上了。
或許是姑娘這份愛太過誘人了。
他不知不覺間就深陷了進去。
但這些他都不敢說,因為他不知道慕月與那人的過去,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知她愛著那個人。
她不愛自己……自己不需要回答。
姑娘歪著頭,聽到了明玉平靜的心跳聲。
為何……這般平靜呢?
明玉卻在這時牽起她的手,在掌心一筆一劃寫著。
指尖微涼,卻沒有絲毫停頓。
“等你回來,便告訴你。”
“好!”姑娘明顯有些失落,但仍然朝著明玉露出了自己最美麗的笑容,她似乎永遠相信著自己心上人所說的所有。
“夫君,等安國獲勝,我們便舉行婚事好嗎?”
“夫君說過,會讓我穿上最的嫁衣。”
看著姑娘主動攤開掌心,等待答覆的乖巧模樣,公子明眸愈發深沉。
他握著柔嫩掌心,以心上人的愛人的身份,給予了最不可能的承諾。
“好。”
姑娘笑靨如花,抱著明玉脖頸踮起腳尖,於他唇上輕輕一點。
公子環住心上人纖細腰肢,加深了這個吻。
似是在做最後的道別。
最開始知道慕月將他當做自己心上人時,明玉想的是,借用這個身份,利用好慕月能控制狼群這一點,幫助落少安取得勝利。
這是一開始他沒有解釋的原因。
後來,在經歷那一晚之後,他愛上了這隻狐狸。
那個時候他有想過在安國勝利之後,再安安穩穩與慕月找個地方生活下去,但後面這個想法便迅速被否決了。
因為一旦這樣做,他便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暴露他是明玉,而非慕月心上人。
這是絕對不能選擇的選擇。
再後面便是心裡突然升起的嫉妒。
對慕月心上人的那份嫉妒。
他嫉妒這個未知姓名的人,得到了這樣一份愛。
這樣一份甜蜜熾熱到讓自己捨不得放手,捨不得摧毀的愛。
明玉並不想再借用他人的身份享受這份愛。
他想讓慕月愛上自己,愛上明玉這個名字。
可若是被拆穿了,慕月是絕對不可能喜歡上他的。
甚至於——恨他。
這個時候,明玉想到了一開始的想法。
若是她的愛人拋棄了她。
慕月還會繼續愛著那個人嗎?
相處了幾日時間,他知曉慕月深愛著“自己”。
她不想看到“愛人”煩惱,即使是一點因為小事,只要她能解決,那麼便一定會去替自己的愛人解決。
所以,
在某一天清晨日出。
明玉提出了兩國交戰,將自己真實的情緒展露。
果然,慕月捕捉到了這點情緒。
她主動問著明玉,希望那個國家勝利。
公子便知曉了,姑娘有著這個能力。
於是他們來到了淼境,她讓他在這個地方等待自己的歸來。
明玉應了。
目送著姑娘的離開,明玉臉上的溫潤才終於褪去。
“蠢狐狸……”他輕喃道。
等你回來,便沒有“夫君”這個人了。
別再喜歡這個人了。
要是能恨上他,那便更好了。
明玉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任何決定,可在看到姑娘近乎絕望的悲鳴時,心口碾壓般的疼痛與窒悶感讓他明白。
自己後悔了。
可自己不能後退。
明玉知道後退代表著什麼。
代表慕月絕無可能會愛上他。
所以即使再心痛後悔,明玉也仍然決定繼續走下去。
等她恨上那個人……他便能光明正大的愛上她……
他這樣安慰著自己。
但明玉千算萬算,漏掉了最不該遺漏的一道變數。
——落少安。
落少安對慕月的愛,從來不需要遮遮掩掩,且一樣的真摯熱忱。
當他也遇到相同的問題時,他會怎樣回答呢?
會說些什麼呢?
明玉站在營帳外,安靜的聽著落少安與慕月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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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只是擔憂慕月會不會吃飯,一直到聽到落少安主動坦誠了心意後,明玉便猜想,她應當會問那兩個問題。
那兩個他只回答了一個的問題。
“你愛我?”
姑娘平靜而篤定的聲音傳入了明玉耳中。
他猜對了。
而後是落少安沉默片刻給出的答桉。
他說:“愛。”
“你愛我的什麼呢?”
你愛她的什麼呢?
落少安。
明玉同樣等待著這份問題的答桉。
臨起的寒風猶如在那處小鎮時開窗掃過面龐的風,有些刺骨,公子明眸望向軍營之外的遠方,是剛剛冒出尖來,一望無際的野草。
再遠處,是高聳入雲的山脈。
是他或許窮極一生也攀爬不到頂峰的高山。
風悄悄掀開簾帳一角,明玉側眸看了一眼,是落少安紅著臉被慕月抱著的模樣。
因著遮擋關係,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明玉轉頭移開視線,替二人關好了簾帳。
自姑娘問出這句話時,落少安便陷入了漫長的安靜中,似乎是在做思考,她捏了捏手上這張臉,仍然沒有反應。
這是被問住了?
慕月心上好奇,開啟共享視角偷偷看了一眼。
看到了渾身通紅快要熟透了的落少安。
瞧著這模樣,當真想狠狠咬一口看看裡面是不是生的。
她伸出指尖輕輕一戳,身前人的臉上便又紅上一分。
“落少安?”
“我、我不知道。”青年憋了半天,就憋出來了四個字。
慕月眨了眨眼,望著落少安仍然羞怯樣子,覺得他應該還沒有說完。
事實也證明她沒有猜錯。
“當年阿月救我時,其、其實我就已經喜歡上阿月了。”說著,便仗著慕月看不見,時不時看她一眼又立馬低下頭。
“阿月很溫柔,也是我見到過最厲害的女子……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愛阿月的什麼……就是愛上了。”
“愛阿月磨藥煮藥的樣子,燒火燒的滿臉漆黑的樣子,還有幫我提柴時險些摔倒的樣子……還有……”
他看著慕月腦後的潤白玉簪,輕聲道。
“阿月戴上我送你這根簪子時的樣子……我都很喜歡。”
“可能只要是阿月,只要是你,我都是愛的。”
“……我愛阿月的一切,不管是當初的你還是現在的你,我只知我愛上了你,便就是愛上了。”
他從來不會因為看到姑娘某一面不堪的模樣,便想著離開。
落少安臉越說越紅,但也說的越來越流暢,甚至在說到最後,他堂而皇之的對上了慕月的眼睛。
“……阿月喜歡我嗎?”
落少安覺得,這是他此生所做最勇敢的事情。
他朝著自己喜愛的姑娘袒露了心意。
阿月會是什麼反應呢?
她會也喜歡自己嗎?
她應當不喜歡自己……她喜歡那個夫君,但是那個夫君已經死了,那麼阿月就是沒有喜歡的人……只要他一直陪在阿月身邊,阿月就肯定會喜歡上自己。
對!
就算現在不喜歡,以後肯定也會喜歡的。
落少安先是一番否決,而後在內心不斷洗腦著自己,最終洗腦成功。
阿月日後定能喜歡上自己的!
於是在得到姑娘否定的答桉時,落少安已經提前安慰好了自己,他並沒有覺得氣餒,也沒有退縮。
那雙望著慕月的眼睛甚至更加灼熱,“阿月,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給我一個不讓你落淚悲傷的機會。
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姑娘勾著他的下顎,拇指壓住落少安的下唇,力道一重迫使身前人的視線遠離自己。
她仰起身子,蒼白的唇角扯出一抹不含情緒的笑。
“要是你能讓我忘了他。”
“我給你這個機會。”
………
簾帳終還是被風掀開了,外面的寒風裹挾青草青澀與泥土的氣息而來,似乎被風吹到了有些冷,又似乎是聞不慣這些氣味,姑娘皺了皺眉。
落少安起身,將簾帳再次拉好。
外面早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