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復將一位澹雅藍衣姑娘的長髮編成細辮,纖細指尖上繞著一圈紅繩,將最後一縷墨髮編好,他便覺無趣,將背對著自己,安靜跪坐在地的姑娘推開。
見少年還站在原處,他笑道:“國師一直站在那處,莫不是看呆了?”
視線從姬復指骨間的玉扳指移向那張笑得張揚妖媚的臉,少年認真的點了點頭,“陛下……貧道有一個願望……”
姬復撐起腦袋,繞在指尖的紅線沿順而下,與鴉色長髮交纏,他眼眸半合,聲音倦懶,“國師不必如此拘謹,只要國師一日是國師,想要什麼,朕都能給你。”
此話一出,少年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澀一掃而盡,他環顧周遭同樣望著自己的美人,輕咳一聲,“就是……嗯……”
“能不能……分貧道幾位美人……三兩四五六七個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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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瞬間停息,嬌笑打鬧聲也不再響起。
這一刻,所有人都望向了躺在軟榻上,神色如舊的男人。
慕月左看看右看看,覺得氣氛有些許不對。
卻在此時,姬復的笑聲勐的響起,他從軟榻起身,赤著雙足踏在鋪滿地毯的地面,地毯毛色硃紅,襯得腳背潔白如玉。
此時樓內已經徹底寂靜下來,帝王走近慕月,他低眸看向朝服外套著大紅外袍,穿著頗為離經叛道的翩翩少年郎。
姬復小指勾起紅線,薄唇嫣紅,像是上了口脂,“沒想到國師還是性情中人呢。”
少年彷若未曾察覺言語中的深意,她抬頭望著高了自己兩個頭的男人,想著下個世界自己一定要選一個又高又美的角色。
慕月一邊想著下個世界的角色,一邊圓著自己的胡話。
“美人誰不愛啊,以後就讓她們輪流站在門前,路過的宮人瞧著也賞心悅目,再留幾個在樓裡彈琴唱曲……嘿嘿……”
“貧道以前看那些窯子裡的歌女舞姬,就想著以後有了錢,定要天天讓美人為貧道唱歌撫琴,跳舞就算了……要是讓老頭知道我看這種東西,怕是要氣的靈魂從牌位裡跑出來……”
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少年身子一抖,眉眼一皺,“那老頭打人向來沒有輕重,三棍子下來我得躺兩天一夜!”
“不過老頭也只是有時候很暴力,他其實挺好的,之前在山中,我鬧騰著想吃肉,他嘴上罵著我,後面還是去獵了一頭野兔,老頭做的菜可好吃了……”
一提到老頭,少年就好似有著說不完的話,她似乎忘了一開始說的是什麼了,只知道現在她在與很多人說著那位將自己一輩子都葬送在道觀中的老道士。
慕月說的很認真,大部分都是在講她與老道士相處的日常。
也不管是否有人願意去聽,她只是說著,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傾訴的洩口,將只剩自己知曉的故事說於眾人聽。
反正,在場只要有一個人聽了,那也不算白說。
“……不過老頭打人,是真的疼,我現在都還記著呢,還想著以後有機會打過他,一定要讓他也嚐嚐屁股開花的滋味。”
說罷,少年低眸幽幽一嘆,“現在只能牌位開花了。”
牌位……開花?
靠在窗沿,長相端美的姑娘聽得眼皮子一跳。
不僅是她,在場大多的姑娘都感覺喝了一口香濃但後勁有些酸,彷若過了期的湯水。
本聽得有些感觸悲傷的姑娘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所以真開花了?”
白裙姑娘當是膽子大的,她先一步問出在場大多“聽眾”內心的問題。
就連姬復也隱隱帶著好奇的目光望向了慕月。
“對啊,開了好幾朵呢!”
“有白色的小花,有藍色的,綠色……”少年環顧一圈,將視線中能觸及到的所有顏色都說了一遍,“還有黑……不對不對,沒有黑色的!”
“……”
姬復看了看自己身上鬆鬆垮垮的黑色稠衣。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這位剛上任半天的國師曾經是一位初出茅廬的江湖騙子。
嘖。
好像被耍了。
……
成功得到了赤橙黃綠青藍紫七位不同風格型別的美人,慕月望著自己的“收穫”,臉上的燦爛笑容就沒有降下來過。
七個!
一天一個都不帶重樣的整整七個啊!
管吃管住每月還有豐厚工資,現在還有七個美人跟著自己。
爽啊!太爽了!
遠遠看著少年這副模樣,雖本就是準備把那些美人送來監視其的行蹤,但不知為什麼,姬復有些莫名不爽。
難道不應該是這小騙子先被那些美人震驚到走不動道,然後再請求自己賜她幾位美人嗎?
雖然過程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但是總感覺哪裡不對。
等慕月挑選好了七個五顏六色的美人,姬復便讓她們回去收拾東西,日後就住在觀星樓。
其他美人自然也隨著離開了。
於是現在,整個觀星樓只剩下了兩個人。
帝王看著已經繞上無名指與小指好幾圈的紅線,換了個姿勢毫無形象斜倚著,這個動作並不劇烈,但放在榻間的紅線團仍然滾落在了地面。
鳳眼低垂,順著滾動的紅線團延伸著視線。
清脆鈴鐺聲響起,緊接著,蒼白修長的手撿起了紅線團。
線團被鉗制住了自由,被纏繞住的兩根手指同時也感受到了一股拉扯力,並不強,他便也沒去管。
甚至饒有興致的透過薄紗看著少年。
少年好奇的看著這紅線團,稍稍繃緊的紅線從無名指與小指的縫隙中落下,她力道一鬆,紅線團在掌心滾上幾圈,連著二人的線便也鬆了。
因著光線與有人刻意掩藏的緣故,少年並未發覺紅線那頭有著什麼。
她彷彿得到了一個新奇的玩具,不斷往上拋著,少年抬頭,看著紅線團在空中不斷翻滾著,眸中全是這團鮮豔色彩。
紅線也越來越長,越來越長。
然後,等少年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紅線纏了一身。
像是被蜘蛛絲困住的僧人。
紅線纏的不緊,但是很多很亂,少年一時半會兒也掙脫不開。
她從袖中摸出一把小刀,正準備快刀斬亂麻時,一道聲音響起了。
“這紅線可是蘭安國上貢的貢品,如今宮內也只有這一團,國師要是就這樣毀了,是不是該賠點錢呢?”
“錢也不多,不過三千六百七十二兩白銀又十二串銅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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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無疑抓住了少年命脈,手中的小刀在離紅線還有半指距離時迅速被收回了袖子裡。
姬復聽見了少年微弱聲音,“什麼線那麼貴啊……線不就是拿來割的嘛……”
果然,皇城是個寸金寸土的地方。
這看著再普通不過的紅線也能值那麼多錢。
姬復手腕一轉,紅線從指骨脫離,落在了地上,而後裝作才發現的樣子走到慕月身前,低頭看著滿身紅線,像是還沒打包完成的精緻禮品的少年。
聲音柔媚如交人音,引著聽者墜入深海,“需要朕幫你嗎?國師。”
“需要!”
這一刻,少年抬頭看著他的神情,彷若看到了救世主。
“慢一點慢一點!對對對,再輕一點,這線看起來那麼容易斷,哎哎轉一圈,對就這樣……”
在少年或緊張或擔心的聲音之下,纖細蔥白指尖靈活的牽起線解開了層層陷阱,很快,紅線落了滿地。
完好無損。
少年鬆了口氣。
太好了。
不用賠錢了。
隨意將價值不菲的紅線扔在地面,姬復轉眸便看到了少年的輕鬆神情。
莫名很不爽。
方才被繞住的指尖扔帶著當時的感覺,有些麻,他叫來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內侍將滿地紅線收起。
看著視線中的豔色逐漸消去,帝王心中忽的湧現出又一道心思。
他抬眸,大紅道袍的少年出現在深邃鳳眸中。
“國師,要去參觀參觀朕的後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