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什麼地方才算作是人間啊?”
“有人的地方,都可劃為人間。”老者滄桑的臉望向遠方,眸中倒映遠方雲霧縹緲,“即使是此處,也可叫做人間。”
“可是師父,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呀!”
“……你個小妮子,專門挑空子杵你師父,討打是不是?”
“嘿嘿~哎幼師父不要打屁股呀——師師父!徒弟錯,錯了——啊——!”
少女痛苦喊叫的聲音已經引不起林間歇腳鳥兒的注意,有的通靈性,甚至還伴著這道尖叫扯開喉嚨來了一首撕心裂耳的歌曲。
這是處沒有客人來訪的道觀,裡面只有兩個人。
一老一少相依為命。
每日早晨,總會出現老道士的咆孝聲,再是小道士的求饒逃跑聲,兩個人住在偌大的道觀……其實也並不是特別安靜。
但,現在安靜了。
慕月將桃木劍,硃砂,符紙之類重要物品收進系統空間,隨後在明面上的包袱裡隨便塞了幾件道袍,想了想,又在腰間別上一串老道士還沒來得及開光的銅錢。
她看了眼老道士的牌位,順口問了一句,“老頭,要不要跟著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後,牌位上的字元動了一動。
慕月挑眉,將上香燒錢的傢伙也收進了空間,把老道士的牌位鄭重其事的放在漆紅色箱子內。
“要是日後遭遇不測,還能將您的牌位扔出去擋一擋,您老啊,肯定是不會怪罪您最最最寵愛的徒弟的是不是,不說話就當是預設了。”
說罷,扎著高馬尾,宛如翩翩少年郎的少女輕笑一聲。
“以後啊,您就只能聽著我杵您了。”
把能帶走的東西,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都收進了空間,慕月拍了拍輕薄款的包袱,又拍了拍看似沉重實則只放著一個普普通通的牌位的箱子。
整理好了一切,她最後看了眼空蕩的道觀。
沒有老道士的這半年裡,原本雖然有些破舊但還算乾淨整潔的地方已經落滿枯葉,牆上也爬滿了藤蔓。
唯一一道乾淨的路,便是慕月房間通往靈堂的路了。
“永別了,我和老頭要去闖江湖,賺大錢了。”眸色深藍如海底最深處的少女輕聲道了一聲,後轉身,頭也不回的下山了。
這是慕月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六年。
【任務一:收集怒意值。】
【任務二:賺錢。】
原主的願望極為簡單,就是賺錢。
老道士窮極一生都未曾出過這座山,後來老道士走了,原主一個人不會煮飯也不會種菜,被迫下了山。
但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賺錢,也不會說好話,學到的那身本領在山下也被當做了江湖騙子,根本發揮不出來。
最後的最後,原身是餓死的。
慕月過來的時候,這具身體剛剛被老道士撿到。
自撿到至如今,已經過了整整十六年。
老道士是壽終正寢,在死前的半個時辰對著慕月說了很多話,大致便是讓她不要一直守著這個破地方,要讓慕月多去看看山河廣闊。
這個道觀,不應將慕月束縛。
最後,將自己連夜畫的十幾張符咒交在了少女手中,囑咐一旦遇到危險,便啟用一張。
慕月看了眼,是用極陽之體的心頭血畫的應元符。
嘖,這老頭到死還是童子身。
她張了張嘴正準備像平日一樣懟幾句,卻見老道士已經笑著閉上了眼睛。
老道士走了。
少女沉默良久,沒有藉助04的幫助,一個人替老道士辦了葬禮,刻了碑牌。
她其實不太懂這個世界的葬禮是什麼形式,只能從腦中翻出舊友葬禮時的記憶,照葫蘆畫瓢。
希望這老頭喜歡這種……獨特的送別吧。
在道觀躺了三個月,每日就是上香睡覺,吃喝由系統免費送達,慕月覺得再躺就要廢了,終於在04的催促下決定收拾東西出山了。
……這一收拾又是三個月。
老道士走後的半年,小道士離開了道觀。
這座偌大的道觀終是歸於安靜了。
………
“算命咯!算命咯!不準不要錢——”
朗日晴空,惠風和暢。
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鍾靈毓秀少年郎穿著大紅色道袍,右手拿著一根竹竿,上面綁著一塊黑白粗布寫有龍飛鳳舞七個大字“算命大師雅小客”,兩邊小字為“算一個準一個”“算十個準無雙”。
橫面一行用不同色系布塊拼湊的五個小字“不準不要錢”。
少年左手持一銅搖鈴鐺,一步一響,遠遠的就能聽著鈴鐺伴著少年吆喝的清脆聲音。
“算命咯!算命咯!不準不要錢——”
“算命咯!算——這位善信,貧道觀你印堂發黑,最近幾日必遇一險哎哎哎——善信!善信你別走呀!”
“神經病!”
被少年說印堂發黑的男子一甩長袖怒斥少年一聲,轉頭快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走時還不忘說著“晦氣”。
身邊經過的人見著,都遠遠避開了他,似乎生怕被少年纏上,被說一句“印堂發黑”之類的套詞。
被罵神經病的少年眨眨眼,後又若無其事的扛著竹竿搖著鈴鐺吆喝。
從東街吆喝到西街,仍然沒有做成一單生意。
慕月找了塊樹蔭盤腿坐下,隨手將竹竿插進地裡固定,思考著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記得,這世界那幾個最有名的道士,都是這副做派。
為什麼到自己這裡,就不行了呢?
怪哉,實在怪哉。
路過的行人看著一位唇紅齒白,渾身氣質像是哪家出走的貴公子穿著一件鮮豔大紅袍,身旁立著一杆寫有幾個大字十幾個小字的黑白粗布,皆是搖頭嘆息。
“好好的一位小生,怎的就走了歪路呢?”
此時,少年剛好抬眸看向內心嘆惋的路人,看的路人一陣心季,不詳預感圍繞周身,不敢多想轉身匆匆離開了少年視線。
嚇跑了說自己壞話的行人,慕月雙手撐著臉,繼續陷入了沉思。
為什麼呢?
………
這是他入世的第三個月。
第一個月乾的搶劫,搶了個山大王的位置,招搖的坐了一個月就膩歪了,覺得這樣的生活毫無波瀾,就隨手把位置給了自己最得力的走狗。
第二個月拿著上個月收來的保護費,女扮男裝去了青樓紙醉金迷了幾十天,最後因為沒錢被老鴇從樓裡趕了出去。
當然,老鴇剛開始給了她兩個選擇。
慕月其實想選躺著就能賺錢的第一個選擇,但最終還是在04尖利的吼叫聲中放棄了。
現在是第三個月月初,慕月決定做回老本行。
算命嘛~
只要出名了,那錢不就自己跑來了嗎?
於是少年按著這個世界最出名的幾個江湖騙子常用裝扮拆分,再加上自己喜歡的元素糅合了一番,便成了如今這副張揚模樣。
看背影像是個修妖道的瘋子。
但當看到這張過分年輕精緻的臉時,又讓人覺得這是個不諳世事,極容易被人哄騙的單純少年。
慕月大大咧咧坐在樹下,從原本的盤腿坐逐漸變成了半癱式坐姿。
那雙深藍的童孔望著天空從淺藍到橙紅,再到一片漆黑。
今晚沒有月亮啊……
少年慢吞吞的起身,摸了摸已經開始叫喚的肚子,正準備偷偷摸摸從空間裡拿個雞腿出來啃。
突然,少年伸進寬大袖袍的動作一頓,轉而翻起了腰間布袋。
一聲轟鳴從遠處響起。
翻到了!
從滿堆雜物中抽出一面小鏡子,她先是頗為臭美的欣賞了一番自己的盛世美顏,而後在瞥到鏡子中對著自己咧嘴笑的沒有下半身的白衣桃腮女人。
……晦氣!
默默捏緊鏡子,將其鄭重放進了心口處。
隨後拍了拍身上灰塵拔杆而起,頗為招搖的走向了轟鳴聲發出的地方。
錢從哪裡來?
錢從四面八方來!
“公子當心!”
倏——
一名侍衛動作迅速的翻上馬車,直起身子為裡面坐著的人擋了一箭。
箭失瞬間貫穿胸口,侍衛咬牙,用僅剩的力氣將刀甩向了黑衣人。
長刀入體的聲音響起,一名黑衣人的步伐停在了馬車三丈外。
“砰——!”
寒光劃破夜幕,帶起冷冽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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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兩名侍衛中箭倒地,箭失上似乎染了劇毒,中箭之人無一不面色青黑,口吐白沫痛苦而亡。
圍成一圈保護著馬車中人的侍衛拔刀而立,手腕止不住的顫抖。
現在的侍衛已經所剩無幾,而黑衣人卻越殺越多。
到底是哪一家的殺手?
怎麼如此兇勐……
“你們受誰的指令?”
在侍衛只剩下最後兩個還在苦苦支撐時,馬車內的人開口了。
聲音清冽如冰泉,聽不出半分慌張。
彷彿即將死亡的人並不是自己。
黑衣人並沒有回答,又是兩支箭失齊發,刺中了其中一名侍衛的頭頂和左胸。
最後一位明顯是剛剛上任不久,已經被嚇得不輕,在看到黑衣人拔出短劍接近的時候兩眼一翻就倒了下去。
黑夜寂靜,只聽得馬車中人清淺的呼吸聲。
“主子,照你的吩咐留了一個活口。”
外頭一道聲音輕輕響起。
青年低應一聲,他正欲將簾子掀開,處理一番現場狼藉。
突然,遠處響起清脆悠揚如玉石之聲的少年音,“誰人如此大膽!敢擾本道爺的清淨!”
話雖極狠,但因著這道聲音實在太過乾淨年輕,聽著就像是醉酒之後胡言亂語的貴家小公子。
青年掀開簾子的手一頓,輕咳一聲,遠處拿著刀的黑衣人便立刻隱去了身形。
只餘暗處的幾名默默搭起箭失,隨時準備發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