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正在屋裡抹眼淚,她又有好幾日沒有見到表哥了。
外面的那些狐媚子,怎麼就那麼壞,把表哥的心都給勾走了。
遙想當年,她青春少艾,與表哥花前月下,英俊瀟灑盛氣凌人的貴公子,和荊釵布裙,楚楚動人的貧家女,就是話本子上的人物,天作之合,不容反駁。
可是就連老天都要嫉妒他們,先有表姨棒打鴛鴦,接著就傳來老侯爺給表哥訂親的噩耗,表姨還派人盯著她,她剛把繩子套進脖子,那繩子就斷了,摔得她七葷八素。
可是表姨還嫌不夠,又逼著家裡將她遠嫁......
好在表哥對她心心念念,和馮晚晴成親只一個月,就扔下馮晚晴跑到山西找她,那晚,她和表哥在草垛子裡相會,濃情蜜意,死生契闊。
後來她被鄒家休了,又被表姨從侯府轟出去,可是她不後悔,她知道表哥愛她。
雖然表哥娶了定襄縣主那個不要臉的,又有了外面那些鶯鶯燕燕,可是程氏深信,表哥對她是不同的,何況,他們之間還有涵哥兒。
只要有涵哥兒在的地方,霍誓和霍警就如同兩個透明人,涵哥兒才是人中龍鳳,定襄縣主生的那兩個算什麼東西。
想到兒子,程氏頓覺神清氣爽,她這輩子最解氣的那一刻,就是她帶著鄒慕涵回到侯府的那日。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定襄縣主看到涵哥兒時那一臉的猙獰。
生氣又如何,我有兒子!表哥認下的兒子!
想到這些往事,程氏忍不住笑出聲來,在侯府裡,她的兒子與定襄縣主的兒子,是相同的月例,除了月例,表哥每個月還會悄悄補貼,免得涵哥兒出去參加詩會時囊中羞澀。
馮晚晴的兒子是嫡長子,定襄縣主的兒子有外家扶持,可這又如何,她的兒子,卻是最受表哥寵愛的。
“公子呢,還沒回府嗎?”
丫鬟笑著說道:“您忘了?公子今日有文會,這京城的文會啊,缺了誰也不能缺了咱家公子。聽說啊,那些清倌人聽說有咱家公子到場,便會掙著搶著自降身價,就是為了能讓咱家公子多瞧上一眼。”
馮晚晴用帕子掩著嘴,笑得如少女般嬌豔。
她的兒子,就是這樣出色。
“那些小浪蹄子,涵哥兒怎會看得上。”
“是啊是啊,公子的才學相貌,都是京城裡一等一的,也只有公主郡主才能匹配。”
程氏最愛聽這個,丫鬟們投其所好,每天都要說上幾遍。
有朝一日,她的兒子尚了公主,娶了郡主,那定襄縣主算個屁啊。
程氏恨不能這一天快點到來,她就親眼看著定襄縣主給她的兒媳婦磕頭行禮。
只要這麼想上一想,程氏便覺得自己又年輕了幾歲,蘇州街的粉紅纏枝的妝花緞子,也不知到了沒有,她一定要搶上兩匹做衣裳。
表哥說過,她穿粉紅最,美得像那瑤池裡的仙女。
“表姑太太,縣主請您過去。”
“什麼事啊?”程氏不耐煩,別看一個府裡住著,她和定襄縣主那是井水不犯河水,幾乎沒有往來。
“好像是因為侯爺的事,今兒個縣主讓人給侯爺送過補品,八成是縣主沉不住氣了,想請表姑太太幫忙,把侯爺叫回來呢。”
程氏一想也是,這個府裡,除了她,還有誰能牽動表哥的心。
程氏對著鏡子精心妝扮了一番,她不能讓定襄縣主比下去,定襄縣主是庸脂俗粉,而她她是出淤泥而不染。
可惜,程氏的精心打扮沒能派上用場,她連定襄縣主的面都沒有見到,接待她的是袁嬤嬤。
“哎喲,表姑太太,您怎麼才過來,詩會上的那些學子因為做詩的事打起來了,表少爺受了重傷,聽說是傷到了頭和臉。”
程氏嚇了一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可惜這一聲還沒有落下,就被袁嬤嬤扯住了袖子:“我的好姑太太,這會兒可不是哭的時候,侯爺幾天沒回來了,縣主氣悶已經病倒了,您若是沉不住氣,表少爺可就沒人管了。”
“對對,來人,去接表少爺回來!”
程氏連喊三遍,這才想起,這裡是定襄縣主的院子。
她轉身便要出去叫人,卻被自己的丫鬟叫住:“表姑太太,侯爺不在,縣主又病著,府裡的人可不是咱們能支使動的。”
程氏一想也是,她怎麼忘了,平日裡這些事都是定襄縣主那個賤人管著的,她的涵哥兒受傷,定襄縣主巴不得死在外面,豈會主人去接。
“備車,我自己去!”
表姑太太要用車,沒人敢攔著,片刻之後,程氏便帶著貼身丫鬟出了侯府。
看到馬車駛出來,不遠處,朵朵蹦蹦跳跳地跑去報信了,她的任務完成,有大雞腿吃了。
出了門,程氏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那開詩會的地方在哪裡?
好在車把式是知道的。
“在汀蘭香榭,京城的讀書人,但凡開詩會,都是在去那兒。”
程氏雖然自幼便在京城,可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平時出門也就是逛逛街買買東西,或者去道觀裡上香,這什麼汀蘭香榭,她還是頭回聽說。
可是程氏沒有疑心,這名字聽著就透著雅緻,可不就是她那寶貝兒子喜歡去的地方。
也不知走了多久,道路開始顛簸起來,丫鬟察覺出不對,隔著車簾子問道:“怎麼還沒到,還要走多遠?”
車把式憨厚一笑:“到了到了,馬上就到了。”
丫鬟見外面亭臺水榭,綠樹成蔭,便也不再問了。
馬車很快便停了下來,車把式說道:“這裡就是汀蘭香榭,表姑太太在車裡等著,小的先進去看看。”
丫鬟連忙掏出個封紅遞給車把式:“辛苦你了。”
車把式接過封紅,轉身便跑了進去,沒過一會兒,車把式便領了幾個人出來,其中一個有幾分面熟的婆子,看到程氏便大呼小叫:“人在裡面,家裡人快點進去看看!哎喲,滿臉是血呢,嚇死人了。”
程氏一聽,立刻哭了起來:“我的兒啊,你怎麼......”
丫鬟連忙勸道:“我的好太太,這會兒可不是哭的時候,咱們先進去看看錶少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