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面色微紅,道:“看完就還。這不是沒看完嗎?瞧把你急得,像是我能昧了你的書似的。”
這黑熊是曉山裡的妖怪,與他算是老相識。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許應是零陵的捕蛇者,平日裡漫山遍野的跑,四處尋找異蛇。野路子走得多了,難免遇到妖怪。
他雖是老實孩子,但自幼修習太一導引功,氣血雄渾,等閒妖怪還真不是他的對手。於是許應便與零陵山中的很多妖怪“不打不相識”。
因為他修煉太一導引功多年,修為到了絕頂處,無路可去,所以就勒索這些妖怪,要來妖怪們的經書研究,試圖找出後面的道路。
熊妖熊千里便是受害者之一。
“咱們真的不吃掉他?”蛇妖蚖七瞥了瞥黑熊,舔了舔嘴唇,小聲道,“我有些餓了。”
熊千里怒目而視:“姓許的,你們果然要吃我!”
許應勸撫一番,道:“千里,你是知道我的,我人美心善,不吃妖怪。我若吃你,早幾年就吃了。”說罷,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嚕叫了幾聲。
熊千里嚇了一跳,縮在角落裡更不敢出來。
許應在山洞中翻找一番,身後大鐘也跟著他,四處撞得當當響。好在暴雨天,無法登山,否則這聲響非得引來追兵。
他尋了半晌,山洞中只有些鍋碗瓢盆和一些舊書,還有些紅薯地瓜,沒有其他食物。
許應瞥了角落裡的熊千里一眼,那黑熊哆嗦一下,叫道:“別看我,我不吃人的!你上次說不許害人,我連雞鴨貓狗都戒了,這裡沒有肉食!你看洞外的田地,這些紅薯地瓜都是我地裡種的!”
許應撓撓頭,道:“平日裡還是可以吃些野味的。罷了,我又不是無肉不歡,吃些紅薯地瓜也死不了。”
他弄一些紅薯地瓜,放在火裡烤,過了片刻,香味傳來。
黑熊也餓了,小心翼翼湊到跟前,討了幾個吃。
蛇妖蚖七見他沒出息的樣子,不禁來氣,叫道:“這裡是你的山洞,你種的紅薯地瓜,不是他的,你至於這麼小心?”
黑熊抹去眼淚,哽咽道:“你是沒有被他打過……”
蚖七不禁落淚:“兄弟,原來你與我一樣,也有這般遭遇。”
許應放下烤紅薯,不悅道:“千里,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說話!”
黑熊唯唯諾諾,坐在蚖七身邊,悄聲道:“他還抓起一塊石頭,從石頭裡榨出汁來,說我若是不給他經書,便把我腦袋也榨出汁,還要給我喝!”
許應聽在耳中,黑著臉沒有說話,悶頭吃著紅薯,心道:“明明說願意與我做朋友,還背後說人壞話!哼!”
蛇妖蚖七偷偷瞥了許應一眼,悄聲道:“他威脅我交出經書時,也用石頭榨汁,捏出水來,好不滲人!”
熊千里壓低嗓音,道:“惡棍作派,還不如我們妖怪斯文!”
蛇妖蚖七連連點頭,道:“兄弟平日裡讀些什麼書?”
熊千里又驚又喜:“你也喜歡看書?”
兩妖大有知音之感,有很多話要說,只可惜許應在身邊礙事。
許應熬好藥,分為外敷與內服,為蛇妖蚖七上藥。蛇妖蚖七尾巴捲起大鍋,咕嘟咕嘟把湯藥服下。
許應又為自己上藥,他的內傷不算嚴重,但皮肉之傷不輕,須得早些治療。
上好藥,許應看向外面,天雖然黑了,但還沒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
“蚖七,大鐘傳授我內觀之法,可以治療五臟六腑的內傷,也能提升修為,化五臟之氣為元氣。我傳授給你。”
許應坐在篝火前,將意識凝練神識,神識開門,開啟希夷之域的方法說了一遍,道,“你若是開啟了體內希夷之域,便可以看到自己五臟六腑,心肺如山倒懸。五臟有五氣,散發五色神光,結合大日淬體便可以看到。你集合五氣,便可以五氣朝元,修成元氣。做到這一步,功力一日千里,成為妖王不難。”
蛇妖蚖七聽得入神,那熊妖熊千里也在篝火旁聽講,有些懵懂。
許應講罷,任由他們修煉,自己再度內觀,神識進入體內希夷之域。
蛇妖蚖七是異蛇,原本實力與許應差不多,與許應鬥了叄天叄夜,才被擒住,本身資質便很是不凡。許應講了一遍,他便悟出良多,很快眼觀鼻鼻觀心,入定下來。
那黑熊腦筋有些不太靈光,只好坐在篝火邊慢慢參悟。
許應坐在篝火前,意守太一,眼眸半睜半閉間,眼簾下有神光吞吞吐吐,有如黃芽。
眼前,那座白玉門再現,他推門而入,再度進入體內希夷之域。
上次進入希夷之域時間太短,許應沒有多做停留,這次天降暴雨,阻斷了追兵,因此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探索這片體內世界。
儘管是第二次進入希夷之域,但初次進入時的震撼感依舊絲毫未減!
許應漂浮在空中,看向四周,希夷之域中那種不可能存在於世的繽紛色彩,讓他深深著迷。
空中的元氣成流,氣流貫長空,如虹掛彩,高懸的心肺如山,倒垂下來,五氣如瀑,飄揚落下,匯聚成元。
元氣蒸騰,遇雷霆而化雨,又或匯聚成團,變成灼熱大日,行於山川之間,照耀五臟六腑。
許應心曠神怡,神識伴隨著元氣的氣流遨遊天地,借元氣治療內傷。
只見雲層中,一道道雷霆如此清晰,如此奪目,甚至可以看到雷霆的每一個細節,充滿了力量和犀利!
“大鐘說我只顧著採氣,卻不知內觀存想。而今內觀我學會了,存想又是什麼?”許應心道。
大鐘為了保他性命,與城隍和週一航對抗,用盡了最後的威能,而今尚在沉睡,許應也無法與它聯絡。存想是什麼,他自然無從知曉。
許應在希夷之域中遨遊良久,突然,藉著雷霆淬體時迸發出的亮光,他才注意到自己體內的還有著很多從前未曾注意到的黑暗區域!
“那裡是什麼地方?”
伴隨著雷電的亮光,他隱約看到黑暗中有巍峨的山脈,連綿起伏如巨龍,不知何處而來。待他藉著雷霆亮光循著山脈看去,只見這山脈走勢竟像是從上空而來,從天而降!
許應驚疑不定,突然又看到滔滔的江水洶湧澎湃,從天際而來,像是要淹沒群山!
那座山脈旁邊,竟似有一道天河倒掛!
雷霆的亮光一閃即逝,巨型山脈和滔滔長河再度消失在黑暗中。
許應定了定神,體內雷霆再度亮起,電閃雷鳴間,他隱約看到黑暗中的山脈與大河之間有一座頂天立地的門戶,亙在天地間,隔斷山脈與天河!
那座門戶,在雷光中泛著黑鐵般的光澤!
雷霆過後,那座黑鐵光澤的門戶也自隱匿在黑暗中。
“那座門戶……”
許應心神大震,神識飛起,試圖飛近去看,不料剛剛來到黑暗邊緣,突然他“眼前”一陣恍惚,神識有崩散的徵兆。
他遲疑一下,再向前去,神識恍恍惚惚,突然間崩潰瓦解。
許應從內觀中醒來,正要起身,卻勐地天旋地轉,咚的一聲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這一次昏迷,許應只覺睡夢中自己頭疼欲裂,渾渾噩噩,各種噩夢頻發,一個接著一個,噩夢詭異無比,恐怖駭人,如心魔入侵。
待到他漸漸清醒過來,卻一個夢也記不起。
許應緩緩張開眼睛,只覺腦袋裡面還是劇痛無比,像是一把斧頭砍在頭左側,至今還掛在腦袋上沒有拔下來。
他的視線漸漸清晰,浮現出蛇妖蚖七和熊千里的面孔,兩隻大妖關切的看著他,見他醒來,二妖才鬆了口氣。
“你突然間昏倒,嚇死我們哥倆了!”蛇妖蚖七叫道。
見許應疑惑,他連忙解釋道:“在你昏迷期間,我與千里相談甚歡,已經拜了把子。我是哥。”
“我是弟!”熊千里興奮道,“我們第一次發現我們竟然有這麼多共同語言,不拜把子就只能成親了!”
這一晚,熊妖和蛇妖聊起許應,便有著說不完的話。
許應晃了晃頭,又用力拍了拍,還是偏頭疼。兩隻大妖滿臉關切,目光卻有些期待,生怕他稍一用力,便把自己腦袋拍爆了。
過了片刻,許應才感覺好一些,出了一會神,聲音沙啞道:“我剛才在希夷之域,好像看到了採氣期通往後面境界的玄關。”
蛇妖蚖七微微一怔,熊妖熊千里也是身體勐地一震。
兩妖對視一眼,蚖七聲音顫抖道:“阿應,你說什麼?”
許應想了想,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道:“我修煉太一導引功,早就感覺到自己修煉到絕頂,有氣血衝關之勢,卻無關可衝,無路可去。但是剛才我內觀自身,看到了那座玄關,是一座漆黑的門戶,隱藏在黑暗中!我有一種感覺,只要衝破那座玄關,就是一片新天地!”
蛇妖蚖七激動莫名,顫聲道:“你真的看到了那座玄關?玄關後面,真的還有路?”
熊千里也壓制不住激動,瞪大眼睛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許應重重點頭:“絕對有路!”
蚖七呆若木雞,突然淚流滿面,喃喃道:“真的有路,真的有路……哈哈哈!太好了,真的有路啊!阿應,你是我妖族的大英雄!”
他欣喜若狂,激動莫名,歡呼不已。
熊千里激動得熱淚盈眶,抱著蛇妖又蹦又跳,笑聲不斷。
妖族修真,只能修煉到採氣期,最多修成妖王,便無法再進一步。基本上修煉到採氣期頂端的大妖,都會感覺到氣血衝關,卻無關可衝,根本無法進入下一個境界!
倘若許應真的能找到下一個境界的門戶,那麼對於妖族來說,絕對是一件石破天驚的大喜事!
“妖族崛起!”熊千里亢奮,緊緊握住拳頭,高高揮起。
“推翻人類暴政!”蛇妖蚖七興奮得發癲。
兩妖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神州是人類的,但終將是我們妖族的!”
許應坐起身來,沒有參與到兩個妖怪的狂歡之中,喃喃道:“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目前為止,你們都沒有煉成內觀,也沒有進入希夷之域,反倒是我這個人類先煉成了。這是否意味著,妖族功法可能未必是妖族功法?”
他想起大鐘曾說妖法是煉氣士功法,道:“我覺得,妖法可能不是妖法,或許是人族功法,人族煉氣士修煉的功法。但不知為何失傳……”
“為何一定是人族煉氣士,為何不能是妖族煉氣士?”
熊妖熊千里一把攬住他的肩頭,興奮道,“我和七哥討論了一宿,得出重要結論,你一定是長得像人的妖怪!屬於妖怪中的人形異種!”
蛇妖蚖七從另一邊蹭過來,勾肩搭背,嘿嘿笑道:“阿應,你早晚有一天會現出原形!”
————蘇州的疫情,已經持續四個月了。被關了這麼久,宅豬總懷疑自己心理有點不太對勁,精神狀態似乎有些異常,最近幾天總有逃離蘇州的衝動。然而跑不出去,又封城了,媳婦出去買菜,貨架已經空了,除了老壇酸菜泡麵尚且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