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思平、韋褚和蛇妖蚖七見許應呆住,直勾勾的看著井底,也紛紛向井中看來。
一人一神一妖,目光與井中大眼接觸,眼睛也變得呆滯,直勾勾看著井中的大眼睛。
那隻大眼彷彿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他們看一眼便再難挪開。
突然,振聾發聵的鐘響傳來,將許應等人震醒。
兩人一神一妖定睛看去,只見自己手上身上都是血,正抓著井中粗大的鎖鏈,奮力往外拉!
蛇妖蚖七沒有手,則是用自己的尾巴卷著鎖鏈往外拖!
井中鎖鏈已經被他們拖出了幾十丈,到後面被拖出的鎖鏈竟然滿是黑血,腥臭撲鼻,令人作嘔。
一起被拖上來的,竟還有十幾具人骨!
眾人毛骨悚然。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時失去神智,也不知自己的大腦被什麼東西所控制,不知自己拖拽了多久,更不知鎖鏈下鎖著的是什麼!
他們只覺鎖鏈沉重無比,而且越來越沉,彷彿下面拴著什麼東西。
井中,大眼睛消失不見,正在翻湧著血水,咕嘟咕嘟的冒著氣泡,血水越來越高,已經來到井口!
許應等人急忙鬆開鎖鏈,鐘聲再度響起,鎖鏈嘩啦嘩啦往井中墜去,井中血水也自回落。
突然井中傳來一聲柔弱的嘆息,極為好聽,彷彿井中有個妙齡少女在哀嘆自己的不幸,未能從井中脫困。
這聲音越好聽,許應等人便越是毛骨悚然。
許應站在井邊向下看去,只見血水退去,鎖鏈鎖著是一口棺材,正沿著井壁筆直的往下墜。
片刻後,棺材墜到井底。
井底有一個尖銳的三角形嘴巴,滿口利齒,將那棺材吞入口中,嚥下,鎖鏈如同鬍鬚,掛在那龐然大物的嘴邊。
許應心裡怦怦亂跳,只見那龐然大物吞掉棺材之後,來到深井的正下方,張開嘴巴。
許應急忙縮頭,拽著蛇妖蚖七的尾巴便跑!
黃思平和韋褚不解,突然井口傳出驚天動地的怒吼,將黃思平、韋褚震得各自悶哼,眼耳口鼻都是鮮血!
井中,那龐然大物未能將棺材送出井底,極為憤怒,吼聲驚天動地,即便是大銅鐘也被衝擊得如風中殘柳,飄搖不定!
整個石山也在轟隆轟隆的劇烈抖動起來,竟似要被震得粉碎!
許應和蚖七儘管躲過了吼聲的第一波衝擊,但吼聲與銅鐘碰撞的餘波傳來,還是將他和蚖七掀飛,砸到數丈之外!
與此同時,破廟外的奈河也自變得狂暴起來,河面越升越高,奈河中彷彿有什麼巨型魔怪,正在翻江倒海,攻打銅鐘光芒形成的鐘形光壁!
裡應外合之下,涼亭中的大鐘光芒黯淡,甚至連籠罩石山的鐘形光壁也變得越來越薄,光芒越來越黯淡!
許應盡一切力量,鼓盪氣血,對抗吼聲,竭盡所能,拖著蛇妖蚖七向大雄寶殿走去!
他的肌膚表面,氣血激盪,甚至從毛孔中滲出一顆顆小小的血珠,染紅衣衫!
蛇妖蚖七已經被震得昏死過去。
許應咬緊牙關,眼中流血,鼻孔中也是一片腥氣,熱熱的血液流出!
深井中吼聲不絕,許應耳朵中也有鮮血流出,心跳如鼓,似乎隨時可能爆開,一步一個血染的腳印,走向大雄寶殿。
許應艱難走上大雄寶殿,癱軟倒地。
大雄寶殿中,吼聲小了許多,終於讓他有了喘息的機會。
“咔嚓!”
天外有寒光閃過,像是一件鋒利的兵器,只是這兵器大得驚人,將鐘形光壁生生劈出一個缺口!
奈河之水頓時從缺口處傾瀉下來。
許應掙扎起身,向外看去,只見奈河上,鐘形光壁四周,隱約浮現出一個個高大巍峨的身影,似人非人,手持巨型兵器,攻打鐘形光壁,製造出更多的缺口!
那是天神般偉岸的身影,與草頭神、妖神完全不同,看一眼便腦中雜念紛生,有一種跪下膜拜的衝動!
一隻慘白慘白的大手從奈河上抓來,從缺口探入破廟的上空,每一根指頭長達數丈,從大雄寶殿上方掠過。
許應快步來到殿後,只見那慘白大手探入涼亭中,抓住銅鐘,試圖將那銅鐘摘下。
“咣——”
鐘聲震盪,那隻大手四分五裂,血肉橫飛,一根指頭向許應這邊砸來,咄地一聲,將大雄寶殿刺穿,釘在廟門上!
破舊的廟門有火光閃動,浮現出奇異的文字,扭曲如蚊蟲,蘊藏不可思議的能量,將慘白手指點燃!
許應正自震驚於門上文字,突然又有一道長鞭從河面飛來,自他頭頂飛過,唰地一下捲住大銅鐘的鐘鼻,用力向外拉去。
那懸著大鐘的涼亭頓時被拉得四分五裂!
大銅鐘被拉得飛離井口,井中的吼聲更急。
許應仰頭看向自己頭頂飛速移動的長鞭,長鞭的鞭節是由一張張面色肅然的人臉組成,每一張面孔皆不相同,都是閉緊雙眼。
這條奇異長鞭帶著大鐘,從大雄寶殿中震盪飛過,如龍游走。
奈河上又有一道道白綾飛來,唰唰鑽入井中!
許應見此一幕,心中微動:“或許奈河改道,並非偶然。”
眼前這一幕,更像是有人故意讓奈河改道,以達到壓制荒廟大銅鐘,解救井中棺的目的!
“有人為了解救井中棺,不惜製造大規模死人事件!井中棺裡埋葬的,到底是什麼人?”許應心中暗道。
銅鐘像是被觸怒,突然噹噹作響,震碎長鞭,飛出破廟。
廟外濤聲、鐘聲,響成一片。
許應抬頭看去,只見鐘形光壁上人影幢幢,突然一個似人非人的身影腦袋炸開,被大銅鐘震得粉碎!
還有一個似人非人的身影,身姿搖曳間,全身血肉突然悉數化去,接著鐘形光壁上白骨的影子也化作齏粉!
許應看得心驚肉跳,那些身影給他的感覺是如此強大,如此深不可測,有如須彌之山、幽冥之淵!
然而在大銅鐘的攻勢下,死得卻是如此乾脆,比碾死一隻只螻蟻還要乾脆!
滔滔奈河水,從四面八方倒灌下來,水勢已經來到大雄寶殿,許應顧不得許多,拉著蛇妖蚖七縱身一躍,從大雄寶殿屋頂的破洞中躍出,落在屋頂上。
他向下看去,只見後院中,石山神黃思平單腿站在自己的百鍊斬馬刀上,斬馬刀插入地下,奈河水已經來到他的腳底。
黃思平眼耳口鼻都是血,這尊妖神的臉上露出絕望之色。
剛才他與韋褚見機較晚,被井中傳來的吼聲衝擊,各自身負重傷。等到清醒過來,奈河水已經流到荒廟後院,讓他們無法進入大雄寶殿躲避。
現在,奈河水還在上漲之中!
河水沖刷他的腳底板,黃思平左腳血肉全無,只剩下白骨!
奈河水向上蠶食他的左腿,要不了多久,他的左腿便會只剩下骨頭!
而奈河將他完全吞沒,恐怕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後院的一株枯死的老柳樹上,典獄官韋褚的日子也不好過,那柳樹腐朽,只剩下樹身,他也只能如黃思平一般單腿站立,忍痛放棄一條腿來換得自己的性命。
然而柳樹在奈河水的衝擊下搖搖欲倒,隨時可能被衝擊得連根拔起,到那時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更為恐怖的是,他的個頭沒有黃思平高,就算柳樹沒有被衝倒,他也將死在黃思平前頭!
許應目光落在那口深井上,只見一道道白綾纏繞著鎖鏈向外拉去,井中,一口黑棺冉冉升起,已經來到井口。
“這些人還是得手了!”許應心道。
大銅鐘被調虎離山,黑棺已經來到井口!
就在這時,一縷陽光照來,灑在少年的臉上。
許應抬頭看去,東方旭日升起,照亮了他的面龐,漸漸照亮他的全身。
傾瀉而來的奈河水勢越來越淡,洶湧澎湃的奈河也是越來越淡,鐘聲也是越來越遠,這條陰間長河,就這樣在太陽昇起時突然隱匿無蹤!
許應向更遠的地方看去。遠處的奈河也在漸漸變淡、隱去,只留下群山間被沖刷過的“河道”。
河道中,沒有半點生機,到處是枯萎腐朽的樹木,像是被燒焦一樣。
不遠處的河床上,還有被沖刷上岸的白骨,堆積在一起。
“大鐘呢?那些高大的巨人呢?”
少年四下張望,非但奈河不見蹤影,那口大銅鐘也消失無蹤,而剛才圍繞荒廟與大銅鐘廝殺有如天神般的身影,也悉數消失不見!
荒廟後院沒有半點水漬,甚至連篝火也不再冒綠光,變成正常的火焰。
許應定了定神,看向後院,只見深井上的涼亭倒塌,深井也恢復平靜,沒有響動傳來。
井口坐著一個白衣少女,背對著他,緩慢的梳著披散的頭髮。
那少女轉頭看來,眼眸與許應的目光相逢,嫣然一笑,讓許應只覺歲月和陽光如此美好。
陽光照到荒廟後院,少女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口棺材立在井邊。
棺材旁邊,是幾條黑鐵鎖鏈。
突然棺材飛起,掙脫鎖鏈,破空而去!
“這井中被鎮壓的存在,還是脫困了。”
許應回憶起那少女的容貌,心道,“不過她長得挺,乾爹和祖父肯定會喜歡這樣的兒媳婦,可惜是個女鬼。”
突然,只聽咚的一聲,典獄官韋褚從枯樹上栽倒下來,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他整條右腿變成森森白骨,沒有一丁點肉!
另一邊,百鍊斬馬刀上的石山神黃思平跳了下來,身形踉蹌,面色陰沉,他的左腿小腿處也是血肉全無,只剩下骨頭!
他生性兇惡,對自己也是如此,強忍疼痛,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黃思平仰頭,看向大雄寶殿上的許應。
許應面朝東方,催動導引功,在陽光的映照下,空氣中飛來的光粒越來越明顯,隨著他的呼吸形成小規模的光粒風暴,被他吸納入體!
這個少年體內傳來陣陣雷音,又有氣血化作大日,雙管齊下,淬鍊身體,將昨晚受傷留下的血汙煉出。
現在,奈河改道的危機解除,許應所要面對的危險便不再是奈河,而是來自於神老爺和官老爺的獵殺!
黃思平長長吸氣,也在調整氣息,催動自己修煉的導引功,採太陽精氣。
他的傷勢比許應要嚴重很多,除了內傷之外,還損失了一條左腿。但好在他是妖王,氣血修為還在,只要鎮壓住傷勢,便可以雷霆般出手,解決許應!
現在,一人一神都在默默調息,力圖在對方之前鎮住傷勢,恢復大部分實力,爭取第一個出手搶佔先機!
“許應,你本可以先走一步的。”
黃思平一邊調整氣息,一邊淡淡道,“你很機靈,躲過了井中吼聲,傷勢較輕。我失去了一條腿,你逃走的話,我追不上你。你沒有必要留下來。”
許應面朝東方,催動太一導引功,空中的光粒風暴越來越強烈。
少年迎著旭日陽光,體態中正如山嶽臨淵,有一種磅礴大氣,道:“朋友昏迷,我豈能一走了之?”
黃思平目光閃動,握緊手中斬馬刀:“朋友?你把蛇妖當朋友?你忘記了,你是捕蛇者!你與蛇妖是天敵!異蛇殺過你們捕蛇者,你也殺過異蛇!”
“但並不妨礙我們成為朋友!”
許應突然長嘯一聲,腳下重重一頓,轟隆一聲墜入大雄寶殿。
後殿轟然炸開!
許應氣血貫通全身,身後氣血結煞,化作象神煞體,肩頭一撞,將後殿一根銅柱推倒。
許應將銅柱攔腰抱起,揮舞萬斤銅柱向石山神黃思平掃來!
這一戰,他必須速戰速決,解決掉黃思平,在其他神老爺和官老爺到來之前,帶著昏死的蛇妖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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