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孫大娘夫妻拎著春妮兒的鋪蓋、包裹,愁眉苦臉。春妮兒瘦的皮包骨,臉色蠟黃,空著手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面。冬妮兒沒參與打架,但臉色也不咋好。
趙芸芸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一個人騎腳踏車了,可她是真的懶,不想走那麼遠的路。從李村兒出去,一路都在糾結。
冬妮兒扯王老四的衣襬。
王老四扛著大半袋兒糧,扭頭,"咋了?累了?"冬妮兒不好意思地小聲兒說:"四哥,我那個好像來了……"
那個?
王老四看向她褲子,再看這荒郊野嶺,無奈地說:“咋這時候來?我把衣服脫下來,給你遮一遮?"
冬妮兒其實有點兒不舒服,可她不想讓人覺得煩,想了想又搖頭,"路上沒人看見,你彆著涼,等快到村子,再給我吧。"
王老四答應。
冬妮兒咬唇難過,"又沒懷上……"今天跟李家這場仗,也是沒孩子鬧得,她心裡慌的很。
王老四埋頭向前,悶聲道:"也沒啥,冬天還不懷,就讓建國叔看看。"
前面,趙芸芸發現他倆走得慢,回頭,視線在冬妮兒臉上打了個轉兒,問:“冬妮兒姐,你不舒服嗎?"
冬妮兒立即搖頭,臉色黑紅,"沒啥,就是可能來事兒了……"鄉下人耐疼,小傷小痛全硬抗。而女人月經有多不舒服,只有女人懂。
趙芸芸再厚的臉皮也坐不住了,停下腳踏車,"那啥,王四哥,你騎車帶冬妮兒姐吧。"冬妮兒連忙說“不用”。王老四則是為難,“我不會騎。”
那咋辦?
趙芸芸可馱不動人,也不想扛東西,“那讓冬妮兒姐坐後座,你推著走吧,糧也擱座兒上,讓冬妮兒姐扶著。"
反正都說出口了,她直接解下後座上的筐。
挺沉的,在拎著和不拎著之間,趙芸芸果斷選擇掛到把手上去。
於是,趙芸芸空手走,王老四一個人推腳踏車,腳踏車槓上是糧袋,後座是冬妮兒,把手上還有一筐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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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四有勁兒,幹慣活兒,借住腳踏車,比他剛才那樣兒幹扛著一袋幾十斤的糧輕鬆點兒。“你就坐著吧。”
冬妮兒便為他擦擦汗,滿眼感動:"四哥你真好……"
趙芸芸看得牙疼,一轉頭看見沒個好模樣兒的春妮兒,牙更疼了。趙村兒——
今天沒啥活兒,大家忙活兒完閒著沒事兒,都坐在白菜山附近嘮嗑兒。男人們搬個小馬紮坐在曬場周圍,婦女們坐在村口老槐樹下。所以,趙芸芸和老孫家幾口人一進村兒,幾乎全村都看見了。
東嬸兒最緊張,咋呼得最厲書:“老四!咋了老四?你咋鼻青臉腫的?!誰打你了?!”孫大娘夫妻倆面露愧疚,冬妮兒面對婆婆,也不安地垂下頭。他是因為孫家才變成這樣兒。
其他婦女注意到春妮兒以及孫家夫妻的模樣,紛紛驚呼:
"你們不是去李村兒嗎?遭土匪了?""這是春妮兒?!"“咋瘦這樣兒呢?”"我的天吶……"
曬場那頭的男人們聽到動靜,也都圍過來。這是告狀的好時機啊!
趙芸芸第一時間嚷嚷開——
“你們不知道春妮兒姐婆家多過分!要不是我們趕上飯點兒突然襲擊,根本不知道他們吃孫家的糧,竟然還不讓春妮兒姐上桌兒,她一個人在後廚房吃那糟的像豬食的玩意兒!"
"看見我們去,李家那老婆子還撒謊春妮兒姐生病躺屋裡,不讓我們看春妮兒姐!"
“我硬要看,那老婆子擋門,還對我動手,還罵我不要臉,往人夫妻屋裡鑽!”
“我要騎車回來找人,李村兒人攔著,他們那個婦女主任,根本不講道理,明知道李家人不佔理,還偏著他們!"
“李家那父子倆都不是個男人,王四哥為了護著我們,擋在最前面,才成這樣兒的。”"我們幾個人在那兒勢單力薄,老受欺負了……"
趙芸芸嘰裡呱啦一通說,趙村兒社員一個個氣得攥拳擼袖子。
"太過分了!"
“當咱們趙村兒沒人嗎?”
"不能讓李村兒人這麼欺負咱們村兒的人!""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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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嬸兒更是氣得跳腳,“敢打我兒子!我讓你爹你哥他們抄傢伙去!”
孫家夫妻,冬妮兒,王老四:"..雖然事兒是那麼個事兒,但趙芸芸說出來,咋那麼讓人火大呢?
趙芸芸還添油加醋,"他們就拿春妮兒姐沒生孩子說事兒,我們不讓李家給春妮兒姐吃那不知道有沒有毒的藥,讓他們去大醫院瞧瞧,他們全不樂意。我們就是搬出我爹和趙柯,他們也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還說就是咱村兒的婦女主任在那兒,也管不到他們李村兒的事兒,趙柯明明說了,咱村兒的姑娘就是嫁出去也有咱村兒護著的……"
趙村兒社員們更怒。
他們大隊啥德性,竟然還不把趙村兒大隊長和婦女主任放在眼裡!那是他們趙村兒的頭兒!
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就是瞧不起大家夥兒!去李村兒,幹他們!
一群人,轉身就去大庫拎傢伙。
全村兒都去,那得鬧成啥樣兒?孫家夫妻慌張,試圖解釋:“沒那麼嚴重……”
沒人聽他們的,打頭的社員已經奔進大庫。
冬妮兒目瞪口呆地看著趙芸芸,滿腦子都是她說“掌握主動,搶佔先機”的話。孫大娘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不能打群架啊!"
事情好像鬧大了..
趙芸芸心虛。
大隊大院兒——
趙新山、許副隊長、牛會計三人在辦公室裡說話,發現不對勁兒,一起出來。一群人,有男有女,全拿著工具,一副要幹架的樣子,能是啥好事兒?許副隊長和牛會計面露驚色。
趙新山邊往前跑邊厲喝:“都幹啥呢!都給我站那兒!”
等跑到他們面前,趙新山微微喘氣,訓斥:“給你們放點兒假,你們享不了清閒是咋地?放下!
全都放下!"
社員們沒放下工具,義憤填膺地向他告狀,你一言我一語,把趙芸芸說得話亂七八糟地說給趙新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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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新山聽後,冷著臉,視線在人群中搜尋,沒有當事人的影子,"老孫家人呢?趙芸芸,你也給我出來!"
孫家夫妻倆在人群后應聲,從旁邊兒繞到前面來。
片刻後,趙芸芸也從人後擠出來,站在趙新山面前,小小的一個,慫慫地喊人:“爹~”她啥德性,當爹的咋會不知道?
她真受欺負,一準兒哭唧尿嚎地訴委屈,現在這死齣兒,明顯就是作呢。趙新山嚴肅地問:“你給我重複一遍,咋回事兒。”
趙芸芸張嘴,打算把剛才的話,再來一遍。
趙新山警告:"從頭到尾,老老實實,少添油加醋!"
趙芸芸耷拉肩,不想說了。
孫大娘怕她再惹得大夥兒生氣,連忙出聲兒,從趙芸芸非要飯點兒去開始,一點兒不摻假的講起來。
她說到他們第二茬打架沒多久,李村兒的人陸陸續續過去。
那時候趙芸芸和冬妮兒出去喊街了。
趙芸芸不吱聲,冬妮兒望望她,也沒有多說。
孫大娘說完後,不好意思地對東嬸兒說:"虧了有老四,他壯,李家人傷得比俺們重多了!"
她還怕大夥兒理解不到,具體說起李家都傷成啥樣兒。
李寶強臉腫成窩瓜,眼睛都擠到一塊兒去了。
李寶強媽頭髮被她薅掉一大把,臉上一道一道的。
李寶強爹比他們強點兒,不多。
而社員們聽到李村兒大隊長沒有不講理地偏幫,還讓他們帶回春妮兒的嫁妝,情緒才平靜了點兒,不過對李家人禍害春妮兒的行為,還是唾棄不已。
趙新山狠狠瞪趙芸芸一眼。
攪事兒精!
兩家的事兒,要是變成兩個村兒械鬥,他們趙村兒還能占上理嗎?
這不瞎胡鬧嗎?
趙芸芸縮了縮肩,噘嘴辯解:“那她是罵我了嘛~還有李村兒那個婦女主任,她根本不配當婦女主任,還好意思對我說教……"
“你還說!”
“老趙,消消氣。”牛會計打圓場,"芸芸這小代表做得不挺好嘛,沒墮了咱趙村兒的
氣勢。"
其實,趙新山也很意外。
她從小就不是個上進的孩子,不愛讀書,貪吃貪玩兒,好逸惡勞,性格也嬌蠻任性….尤其她還總跟趙柯一塊兒玩兒,有趙棉趙柯姐倆比著,更看不出有啥出眾的地方。
趙新山李翠花夫妻倆對她都沒啥大的期望,健康、高興,以後嫁個不錯的物件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等他們走了,她哥嫂還能照顧著她。
但今天,趙芸芸在李村兒的表現………趙新山都有點兒懷疑,他們做父母的是不是看低她了?
孫大娘在旁邊兒附和牛會計:“是嘞,要不是芸芸也在,我們根本說不過李家那些人,在李村兒大隊長和那個婦女主任面前,也得弱氣。"
趙芸芸挺胸,驕傲。
就是!
趙芸芸果然還是趙芸芸,給點兒顏色就能開染坊!趙新山沒好氣地說:“行了,別嘚瑟了。”
“哼~”
趙新山轉頭驅散人群:“都把傢伙事兒放下,該幹啥幹啥去,別老是有啥事兒就打打殺殺的,大隊幹部又不是吃乾飯的。"
這話,趙村兒大隊的社員們都沒啥意見。
他們大隊的幹部那都是幹正事兒的。哪像李村兒?那樣兒的幹部,能帶出啥好大隊?
眾人拖著工具,放回到大庫。而趙新山看向春妮兒。
她也是大家夥兒從小看到大的,以前春妮兒安安靜靜,可沒像現在這樣兒木楞楞的,渾身死氣沉沉,一點兒不像個二十幾歲。
趙新山道:“領回來也行,就不為了生孩子,春妮兒也得去醫院看看了。”
孫大爺看一眼不理人的春妮兒,苦澀道:"去省城,太遠了……"
而且,他們根本沒錢帶春妮兒去看……
春妮兒半垂著頭,眼睛遮在發簾後,幽幽地說:"我要去醫院檢查……"
這是她回村兒後說的第一句話。
孫大娘一下子就繃不住,哽咽:“去,爹孃帶你去。”春妮兒又沒了回應。
孫大娘捂嘴抽泣,孫大爺沒法子,求趙新山:"大隊長,能不能給俺們想想辦法?"
趙新山
嘆氣,道:“大隊賬上沒錢了,先讓春妮兒在家養兩天,你們要是趕在大隊賣白菜之前去,我個人可以先借給你們。"
許副隊長和牛會計也道:"不夠的話,我們湊湊。"
趙新山勸道:“也不用太犯愁,大隊正在向好,眼下有點兒困難,以後都會緩過來的。”孫大爺一個漢子,忍不住哭了,一個勁兒鞠躬:“謝謝大隊,謝謝,謝謝……”一家人離開。
牛會計望著他們的背影,唏噓:"好好的姑娘,這都是啥事兒呢……"趙芸芸趁著他們不注意,打算偷溜。
趙新山一聲喝:“趙芸芸!”
趙芸芸苦瓜臉。
不遠處,趙二奶、魏老太幾個老太太瞧著他們一家遠走,嘀咕:
“春妮兒看著咋不太正常?好像神經兮兮的。”"肯定是被她婆家欺負狠了唄。""她娘不總帶東西去看嗎?她不知道啊?"
趙二奶瞧不上老孫家夫妻倆,"一對兒傻腦子,自家東西,便宜外人的嘴。"牛奶奶開她玩笑:“你得是那個上人家連吃帶掌的啊。”
村裡這些家,對趙二奶多是敬而遠之,少有人敢這麼當面兒擠兌的。趙二奶也不在意人咋說她,拿到實惠就行。
魏老太吐掉瓜子皮,“要我說,不能生孩子,到誰家都矮一頭,就是挨幾頓揍都正常,鬧啥鬧啊,沒給攆回來就不錯了。"
她還實心實意地勸趙二奶:“你也對你家那上門兒女婿好點兒,到底是個男人呢,將來你們不在了,不還得靠他頂門立戶,萬一他心裡頭不舒坦,將來對芳芳不好咋辦?"
“我呸!他敢!當我們老趙家人都死了呢!”
趙二奶跟她吵架:“
你自個兒家事兒都整不明白呢,還來教我,呸!你信不信,你兒媳婦要是老趙家的姑娘,能揍得他魏大海下不來炕!
魏老太下不來臺。
趙二奶陰陽怪氣,你還是管好你兒子吧,咱村兒可不像從前了,讓趙柯那死丫頭知道,你家大海啥時候又打媳婦兒了,就走著瞧吧。
“懶得跟你個刁歪老婆子多說!”
魏老太一把瓜子揣兜,轉身走人。
趙二奶在她背後開罵,魏老太邊走邊不時回頭回罵,最終不敵,敗走。
趙柯在趙芸芸面前裝得一派積極學習、思想進步的高人模樣,實際晌午吃完飯看了幾行字兒就困得眼皮下垂。
秋天涼爽,炕燒的暖烘烘,下午沒啥事兒,蓋上厚實的大被躺在炕上睡覺最舒服。趙柯睡到自然醒,抱著被子蹭了幾下,才緩緩睜開眼。
頭頂上有個腦袋!
頭髮還披散著垂下來!
趙柯嚇得一激靈,心突突跳,喝了一聲:“趙芸芸!”
趙芸芸站直,扒開頭髮,眼神幽怨,你還有心情睡大覺,你知不知道我經歷了啥?趙柯平復心跳,無奈地問她:啥?
“我都要被人欺負死了。”
趙柯打量她,完好無缺啊。
“我們打架了!”
趙芸芸絮絮叨叨說一大堆,然後跟她告狀:“我都在外面受欺負了,我爹還教訓我好一通,我今天很受傷,心靈上的!
趙柯神情平靜,問:傷得重嗎?
不重,按著他們打的。
趙柯便笑起來,誇讚她:“辛苦了,你今天做得特別好。”
“你咋一點兒不驚訝?”
趙芸芸狐疑地看著她,用最壞的“惡意”揣測她的意圖,漸漸有些回過味兒來,指著趙柯的臉憤慨道:“你說,你是不是故意支使我去李村兒的?我就說你咋那麼樂意我去看熱鬧,還整個讓我當咱大隊的代表慰問外嫁婦女,你就是使喚我呢!
趙柯抓住她的手腕,移開,安撫道:“你不要說得那麼功利,你就說,熱鬧看得開不開心吧?”
開心。
而且她今天出了大風頭,心裡美著呢。
但趙芸芸口是心非,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真不原諒我?趙芸芸抱胸,傲嬌地擰過身背對她。
“芸芸姐~”
趙芸芸身體一僵。
她又來了!
她好可惡!
r/>趙芸芸生氣,偏偏嘴角又控制不住地往上翹。
不行,得板住!
趙芸芸用力抿住嘴,整張臉都在使勁兒。
趙柯挪到她正面,芸芸姐,你聽我跟你分析嘛。“不聽。”趙芸芸又轉去另一邊兒。
反正捂住耳朵,聲音也能鑽進去。
趙柯懶得追了,靠在牆上,對她認真地道:“老孫家一家人的性格,你也看見了,又執拗又軟弱,根本就是被牽著鼻子走。王老四倒是不軟弱,可他那人,也不是會主動出頭的。
趙芸芸雖然沒轉過來,但在支著耳朵聽。
“我不清楚春妮兒姐在婆家過得什麼日子,但她公婆,我上次在老孫家見到了。”貪婪成性。
“軟碰硬,能佔到什麼便宜?”
趙柯當然不會預測到,李寶強家會這麼對待春妮兒,她只是對孫家人有一些瞭解。
“很多東西明明非常明顯,孫家人不是看不見,他們只是將自己放在一個極其低的位置,使所見全都合理化,所有苦楚全都歸結到一個點——沒有兒子。
趙芸芸不服氣,兒子咋了?沒兒子,膝蓋都是彎的嗎?
趙柯聳聳肩,反正以孫家人糊弄自己的性格,很有可能見不到春妮兒也不會深究。有你就不一樣了啊,我瞭解你,所以很清楚,只要你在,有任何你看不順眼的事情,絕對不會敷衍過去。
那當然!趙芸芸抬頭,得意地說,“要不然春妮兒姐能回來?趙柯肯定她:“你聰明,剔透,但你最好的品質,是敢。”趙芸芸說喜歡傅知青,她就直接表現,絲毫不以為恥。
她甚至並不十分在乎外人的眼光。
哪怕是裡的那個所謂的極品女配,趙柯不美化她的行為,肯定是錯的,但她真的很敢。你說的是我嗎?趙芸芸有點兒扛不住了。
“當然,我是很認真地誇你。”
趙芸芸捂臉,聽著怪害臊的,嘿嘿……
趙柯差點兒被她逗笑,輕咳一聲,才正經道:所以你應該能理解我吧?我以前不顧形象,沒關係,現在不行,我得對外保持
一個相對正面相對和善的形象,有些關於外村兒的事情,趙村兒其他人可以鬧,我不能用鬧的。
你的形象是形象,我的形象不是形象了?
趙柯明明告訴過她,不要在爭論的時候跟著別人的思維走,那會落入別人的思維陷阱。此刻,趙芸芸完全忘了,只顧著不高興,你是不是不想替我找場子了?
“我要是跟你說,割韭菜得一茬一茬的,不能太著急,你肯定不爽。”趙柯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在她耳邊笑道,如果想立馬舒坦,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明面上不能幹,背地裡可以幹,就算他們懷疑,也一定不是我乾的。
趙芸芸看向她,你是說……趙柯笑而不語。
大半天過去,隔壁院兒裡的小型土密已經初見雛形。趙柯溜溜達達過去,站在旁邊兒打量許久。
劉興學嚴陣以待,陳三兒也時不時瞄趙柯,等她指出問題或者提建議。然而趙柯問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這玩意兒建好了,可以烤餅乾嗎?”
劉興學:……
就這?
陳三兒抽了抽嘴角,無語。意義這麼重大,她只關注烤餅乾?
傅杭更離譜,仔細想了想,說:“可以試試。”
他還問趙柯:“你想吃麵包嗎?以後也可以試試。”
劉興學,陳三兒:……
有沒有原則?!
而趙柯已經興致勃勃地和傅杭討論起來,以後如何將這個小土密改造成麵包窯。
這個土窯對陳三兒有不同的意義,他打斷他們,問:“趙主任,趙芸芸他們去李村兒咋樣?我剛看她進屋就沒再出來。
他還挺關注趙芸芸。
趙柯故意挑眉,驚訝地問:“你們還不知道呢?芸芸他們五個今天跟春妮兒婆家衝突了,把春妮兒都帶回來了。
陳三兒眼裡閃過擔憂,故作不經意地問:“他們沒受欺負吧?”
“打起來了。”趙柯看到陳三兒緊張,又道,趙芸芸和冬妮兒沒動手,不過李寶強他媽罵芸芸不要臉,還推了兩下,這回來就跟我委屈
呢。
陳三兒眼裡閃過一絲戾氣。
趙柯注意到,微微垂眼,隨即很欣慰地笑道:“她那個脾氣,一點兒小事兒也會放大,又跟我炫耀她今天怎麼壓制李村兒的人,連春妮兒姐的嫁妝都要回來了。
陳三兒語氣泛著寒意,小事兒也是事兒。
趙柯點頭,意有所指地說:“是,芸芸眼裡揉不得沙子……”傅杭若有所思地看著趙柯。趙柯察覺到,衝他微微一笑。
晚上,屋內一片漆黑,寒寒窣窣的響聲,一個黑影躡手躡腳地推開門。他關上門,隔絕聲音,走動的動作才放鬆些,大步向前。推門聲突然響起。
你要去哪兒?
陳三兒腳步驟停,緩慢回身。
傅杭披著外衣,合上門,緩步走到他身邊,問:你想做什麼?陳三兒裝不懂,傅知青,你在說什麼?我就是睡不著,出來走走。傅杭淡淡地問:“點柴火垛,還是再狠點兒,乾脆點房子?”陳三兒突然笑了,傅知青,你在說笑嗎?有啥深仇大恨,還點房子……
沒有最好。我不攔你,只是想提醒你,你已經改變,如果行差踏錯一步,我會覺得很可惜。陳三兒沉默。
還有一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姑娘……希望你做事不要不計後果。傅杭點到為止,便真的不攔他。陳三兒看向隔壁靜悄悄的院子。
他就是看不慣李村兒的人欺負他們趙村兒的人。趙芸芸眼裡揉不揉得了沙子,跟他有啥關係。但陳三兒一路穿過村子,心情都很沉重。
快走到老槐樹時,陳三兒頓住腳,長長地撥出一口氣,有些氣悶地調轉腳尖,打算往回走。這時,老槐樹下竄出三個人影,衝過來抓住他。陳三兒嚇一跳,掙扎。其中一個高大的人影出聲:“陳三兒,你咋才來?”
陳三兒動作止住,辨認了幾秒,王三哥?!
“是啊。”
陳三兒又看向另外另個,認出是王家老大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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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林海洋爬起來撒尿,邊解褲子邊往屋外走,忽地察覺不對,扭頭,看見灶坑前的陳三兒,一激靈,人都清醒了,你咋起這麼早?
陳三兒表情是木的,緩緩轉向他,嗯,睡不著,燒點兒水。
什麼味兒?”林海洋皺了皺鼻子,發現味兒是從陳三兒身上傳來的,“你掉糞坑了?陳三兒:沒有……也差不多吧。
反正入味兒了。
奇奇怪怪的。林海洋膀胱要不行了,不再管他,匆匆出去。
陳三兒裡裡外外擦洗過,又把衣服洗乾淨晾上,躺到炕上瞬間入睡,天際已經泛起微光。老王家也發生著幾乎差不多的事兒。
王老三回家就蹲在外頭洗臭衣服。
王老大和王老二本來想扔給媳婦兒洗,見狀,也蹲下一起洗。等到洗完晾上,三人就各回各屋睡覺。潘翠蓮聞不得一丁點兒異味兒,王老三剛躺炕上,就被潘翠蓮一腳蹬開。
王老三:……
清晨,李村兒——
啊啊啊啊——
一聲長嘯,整個村子全都被吵醒,穿衣服沒穿衣服的,全都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咋了?咋了?
哪個殺千刀的!往我家揚大糞!
李寶強家周圍的幾家人呆了呆,立馬捂住鼻子,嫌棄地退回屋子。但那燻人的臭味兒彷彿散不去似的,始終縈繞在鼻尖。李寶強一家的罵聲不斷,期間還伴隨著巨大的乾嘔聲。
李大隊長、丁主任和一些村民聽信兒,匆匆趕到李寶強家,然後下一瞬,又捂著鼻子匆匆散開。好像臭氣彈扔臉上了,聞一下全都上頭。
太噁心了!
太味兒了!
李家牆上、院子裡全都是大糞,連院門口都沒放過。
李寶強媽還能站在門裡大罵,什麼髒的臭的都罵。
她嘴再髒,也沒有她家院子臭。李村兒眾人嫌棄又服她。
/>
讓人報復了吧?“估計是。”“誰這麼恨他們?這麼膈應人?”
誰這麼膈應他們啊?
眾人面面相覷,又一同轉向李大隊長。
丁主任壓著胸口的噁心,火道:“肯定是趙村兒的人!”趙村兒人大老遠帶糞過來潑?
閒的嗎?
而且那麼大面積,咋拎..
眾人對視,忽然瞪大眼睛,匆匆趕回家。過了沒多久,最近的兩家重新回來,神色詭異。
“我家茅廁,空了……”
“我家也空了。”
陸陸續續回來一些人,——彙報:
“我家也空了。”
“我家也是。”
“我家沒有。”
“我家也沒有。”
總結就是,離李寶強家為中心,大概十來家,茅廁都掏空了,一點兒沒浪費地全在李寶強家院兒裡。
現場鴉雀無聲,李村兒眾人的表情卻都在罵髒話。
媽的!
損不損!
大老遠來給他們掏茅廁!
趙村兒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