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歸來時,寒江城依舊籠罩在一片歡愉的氛圍當中,爆竹聲響個不停。
站在城牆上還能隱隱聽見一些孩童在外面玩耍發出的歡快笑聲。
除了參與者,沒人知道這個除夕夜,城外發生了什麼。
回首望去,城東這邊大片農田之上,不僅看不到任何廝殺過的痕跡和半點血跡,甚至就連被踩的亂七八糟的地面,也被強者施展強大真氣所捲起的大片積雪給撫平、掩蓋!
估計那些後來出城的守軍也都被下了封口令。
即便回頭流出一些傳聞,也沒有什麼大礙,來年春天冰消雪融,一切都將消失。
為了讓這座城中的百姓過個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的祥和新年,那位王爺也真是用心了。
作為參與者和見證者,這一刻,一股莫名的感動與自豪從宋煜心中湧起。
悄然回到家中,院子裡的燈籠明亮依舊,卻是靜悄悄,沒有任何聲音。
宋煜來到中院庫房,先把印章空間裡面的野獸丟出來七八個。
過去開啟地窖入口,順著臺階拾級而下。
裡面不算冷,但溫度也不高,剛走到一半,便傳來綵衣冰冷的喝問聲音:“誰?”
宋煜:“我,怎麼也不點燈?”
下一刻。
躲在巨大地窖裡的眾女才鬆了口氣。
宋雪琪聲音微微顫抖著問了句:“哥,你沒事吧?”
宋煜道:“沒事,都不用怕。”
隨後燈光亮起,宋煜看著眼前一張張千嬌百媚,但卻充滿擔憂的臉,笑著說道:“別擔心了,事情已經過去,我弄回來一些野獸,就在外面,待會兒用大鍋,咱們煮肉吃!”
一群少女面帶茫然,跟他來到外面,當即被院子裡堆成小山的豺狼虎豹給嚇到了。
然後一臉呆滯地看向宋煜。
宋煜微笑著道:“今晚不知何故,城外聚集了大量野獸,猜測可能是被妖物控制,所以那會兒我叫你們躲藏起來,現在危機已經解除,不過這事兒就不要外傳了,免得引起他人驚恐。”
姑娘們一雙雙漂亮的眸子看著宋煜,爺雖給她們解釋了,但卻依然還有大量謎團!
比如事情發生的時候,大家是在一起的!
爺又是怎麼知道的?
再比如……眼前這七八頭猛獸,從大蟲到餓狼,還有那體型遠超尋常同類,皮毛光亮的豹子。
幾乎都是被一擊斃命!
誰殺的?
爺是劍術高明,但就算他能殺……又是怎麼運回來的?
這些問題縈繞在每一個人心中,別說她們,就連宋雪琪都是滿心震撼。
不過姑娘們最終什麼都沒問。
因為能說的話,老爺肯定會說,更何況,危險來臨的第一時間,他最先想到的人是她們。
綵衣走過去,上下打量兩眼,看著宋煜:“爺,那咱今天先吃這隻大蟲?奴還沒吃過呢!”
青黛也興奮地湊過去,伸出小手摸了摸,道:“聽說這東西全身上下都是寶,牙和須可辟邪,骨可入藥泡酒,還有……”
她突然卡住,小臉紅紅地看著宋煜道:“反正爺把這些事情交給我們就好,保證一點都不會浪費!”
其他姑娘也都臉紅紅的吃吃笑起來。
宋煜咂咂嘴,面不改色地道:“大蟲有兩隻,其中一隻的……嗯,泡酒,明早我送去黃家!”
也不知道黃叔喝了,能不能跟叔母再生個沒那麼憨憨的弟弟妹妹……年齡也不大嘛,老來得子挺好的。
我這孝心感天動地!
剩下那個要不帶去京城給大總管?
不行……這個還是算了,我自個留著吧,說不定以後能用到。
“爺累了吧,我去給您準備點洗澡水,先泡個澡休息會兒,然後再去拜神祭祖。”綵衣從宋煜眼眸深處看見那一抹疲憊,走到他身邊柔聲說道。
“好,辛苦你了!”宋煜道。
“為爺做事,奴開心呢!”
一群姑娘迅速忙碌起來,包括同樣對今晚事情百思不得其解的宋雪琪。
她如今雖貴為這個家中唯一的女性主人,但因為從小的出身,和這些年在崔家做侍女的經歷,讓她即便開始享受富貴,也從未把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反倒跟這些少女打成一片,彼此間相處得親如姐妹。
……
……
宋煜全身泡在熱水裡,只露出一個腦袋在水面。
即便透過那枚藍色晶體恢復了全部體力,甚至還有盈餘,但精神上的疲憊卻很難在短時間徹底緩過來。
一閉眼腦海中就會出現那些兇猛野獸猛撲過來的畫面。
還有他斬出的一劍又一劍泛起的寒光以及……濺起的血。
此時已接近子時,按說應該起來拜神祭祖,他卻懶洋洋的有點不想動。
門被輕輕開啟,傳來一陣輕微腳步聲,下一刻,一雙柔軟小手輕輕搭在他的額頭,同時傳來綵衣軟糯輕柔的聲音。
“爺,我給您按按頭。”
“好。”
外面爆竹聲愈發密集,幾乎徹底連成一片。
房間裡十分安靜,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綵衣按摩手法相當高明,特別解乏,只一會兒功夫,宋煜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睏意。
迷迷糊糊中,聽見綵衣輕聲說道:“爺,有件事情,奴得跟您坦白……”
“嗯……”他回了一聲。
“奴自幼家境貧寒,被父母賣去青樓,幸運遇到水大娘子,得其賞識,待我如同親姐妹,我與她學習文武藝……後來在她引薦之下,我加入了監妖司,雖依舊是青樓女,卻也算暗中有了個朝廷的身份……”
“這不是什麼壞事,不過我倒是有點好奇,你當初為何會答應過來?”宋煜輕聲問道。
他這麼久始終沒跟綵衣和綠荷提及此事,未嘗不是在等這一刻。
也可以說是他的一點私心吧。
男人嘛,總希望身邊關係親密的女人對自己是敞開心扉的。
監妖司身份不便輕易暴露,但也算不上什麼頂級保密機構,不好輕易暴露,更多原因也是被人知曉後工作不好開展。
尤其像風字科這種做情報工作的部門。
大家都知道你是朝廷的密探,誰敢在你面前暢所欲言?
“其實一開始是拒絕的,”綵衣輕笑著說,“當時甚至有些羞惱,誠然賣身契還在翠芳樓,但我好歹也是有著朝廷官方身份的人,便是世子,我若不願,他也不好強行把我送出去。”
“大娘子當時跟我說,這其實是齊王府跟監妖司大總管間的一種對話,儘管到現在我也不太清楚內情。”
“不過她告訴我主人是您,其實那會兒我已聽過爺的才名,於是就有點猶豫。”
“經大娘子勸說,也想通了,就算奴有朝廷身份又如何?終究還是見不得光,這輩子都難脫賤籍。說不定哪天被某個大人物看上,監妖司身份未必能替我擋得住……”
綵衣聲音愈發輕柔:“現在奴很感激大娘子,讓奴有這麼好的一個歸宿,不僅是奴,其他姐妹也是如此,來到這邊後,才像是真正活在這世上,爺給了我們從前不敢想的尊嚴和體面。”
“但奴的身份……卻始終是個問題,前兩天去看大娘子,偷偷問過她意見,她說奴可以跟爺說,從那會兒起奴便一直在找機會,心中忐忑,怕爺嫌棄……其實還有綠荷,她也想找機會跟爺坦白……”
宋煜這會兒已經緩過來大半,聽著身後綵衣軟糯溫柔的吐露心跡,笑著說道:“這有什麼,我也有很多事情沒和伱們說。”
“那是爺的秘密,奴是爺的人,不該隱瞞的。”綵衣輕聲道。
“其實大娘子之前和我說過你和綠荷的事兒,包括你不清楚內情的那件事,說來也簡單,”宋煜微微往後仰了下頭,看著綵衣那張精緻的臉,“之前我救了監妖司的銀牌總管蕭晴,於是她給了我一面令牌,對了,我有銀質令牌的事情,想必你應該也聽說了。”
“之前還拿著嚇唬那幾家人來著,否則他們為啥給咱送那麼多古董過來?”
宋煜笑著道。
“奴……確實聽說了,但沒敢問。”
“因為這個機緣,監妖司那邊的大總管賞識我,想讓我去京城加入監妖司。之前之所以沒跟你提這個,主要是感覺沒太大必要,畢竟我還沒去,那令牌也不是我的。至於你們的身份,我還真沒太在意過……卻沒想到給你和綠荷帶來不少困惑,是我欠考慮了。”
“爺您千萬別這麼說,能跟著您,是我們這群丫頭三生有幸……”綵衣柔柔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感傷,有些哽咽的道:“這是奴從小到大,過的最開心的一個年!”
宋煜笑著道:“這才哪到哪?以後只會更開心!”
……
……
穿好衣服的宋煜精神抖擻地在祠堂裡面拜神祭祖。
先敬天地,再拜祖宗。
他面色肅然地把香插進香爐,然後恭敬跪下,心中默唸——
萬世宋煜,皆我一人,諸位宋氏列祖列宗,請保佑我在這世上,能夠順風順水,將來多子多福,為家族開枝散葉……
從祠堂裡面出來,帶著一群姑娘來到大門口,在歡聲笑語中開開心心燃放了大量煙花爆竹後,這才回到餐廳,吃大蟲肉,歡慶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