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書蘭可顧不得別人怎麼想,自己的樣子好不好看,她就是想哭,就是要哭。
上輩子,她外出求學,接著就參加工作,結婚嫁人之後很少回這個家了。
雖說有單位分的房子,有新的家庭,可她最想回的還是這裡。
這兒是生她養她的地方,抱著她的是給了她生命的親媽,只有在這兒,在父母跟哥哥姐姐面前,她才能得到最純粹的愛,來自他們的包容跟不求回報的付出。
人就是這樣,往往要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
她便是如此。
如今,又回到了小女兒時代,她可不得好好哭一哭。
要將上輩子的悔,上輩子的恨,被捂住口鼻臨死之時的恐懼跟痛,一股腦的全部都發洩出來。
她又可以撒嬌跟找安慰了,就是不能告狀,這有點可惜。
何金秋地也不下了,趕緊將女兒扶了回去。
孟家的院門關上了,擋住周圍那些八卦的眼神。
眾人沒弄清情況,七嘴八舌的聊著,也是沒散。
有人問顧寒松,孟書蘭怎麼摔的,今天雖說是週六,可還沒到放學的時候呢,她咋就回來了,書包也沒見背。
顧寒松自然不會搭理她們,甩了兩個冷眼過去,那些人就不敢問了。
顧寒松這小子,那性子也太沉悶了,對誰都是一副不咋愛搭理的樣兒,誰見了都覺得無趣。
關鍵就是這麼個人,你還不能說他無禮,那冷著的臉,淡淡的神情,給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感,總覺得在他面前你就會矮上一頭,輕易不敢造次。
看熱鬧的眾人閒聊了幾句就散了。
這會,顧家的院門開啟,吳奶奶杵著個柺杖出來了。
七十六歲的老大大滿頭的銀絲,因為腿腳不利索,顯得背也有些駝。
不過身體看著還不錯,精神面貌很好。
吳奶奶先是望了下隔壁的院門,之後才問已經下車的孫子,“你怎麼回來了,那些菜不是給劉得春家拉的麼?人家今天晚上就有客了,你咋還不去呢?”
顧松寒今天的活計是給附近村子的一戶人家送辦宴席要用的菜。
聽奶奶這麼一提,顧寒松調轉車頭準備走了。
“我現在過去。”
他就這麼交待了一聲,一句話都是不願意多說的。
孫子這脾性,吳奶奶已經習慣了,說了句路滑小心,轉身回屋去了。
孟家。
孟書蘭狠狠哭了一場,此時已經慢慢收淚了。
她裹著大棉被坐在床上,用手帕擦臉,將自己的行為“解釋”了一遍。
一個摔跤的理由自然是沒辦法將她嚎嚎大哭的事掩蓋過去的,因為她逃課了,書包跟行李也沒有帶回來。
孟書蘭就說,是前幾天的考試考差了,從年級第六掉到了第八,她心裡不好受,又特別慌,就跑回來了,結果路不好走,又摔了。
何金秋還以為有什麼大事呢,聽完鬆了一口氣,就勸她,“不就是掉了兩名,下次你認真點就趕上去了。”
何金秋讀書少,也不知道怎麼勸女兒,只能這麼說。
孟書蘭點頭,“媽,我就是一時轉不過彎,沒事沒事,你別擔心。”
發洩過之後孟書蘭這心情順暢多了。
何金秋見她平復下去了,就拿了盆跟暖水壺進來,讓女兒收拾一下自己,順便泡一下腳。
這大冷的天兒赤著腳回來,可別凍傷了。
孟書蘭吸著鼻子點頭,等何金秋出去,就將衣服脫了,簡單擦洗了一下,之後一邊泡腳一邊照鏡子。
重生回來,她還沒有好好看過自己呢。
此時圓鏡中那張臉瞧著實在讓人歡喜。
上一世她動了手術,又長期住院吃藥,整個人瘦得都脫相了,面貌慘白臘黃的根本沒法看。
重生歸來,這白晳紅潤的臉蛋,清澈明亮的眼睛,不點而朱的唇。
每一處都召示著活力與青春。
十八歲的年紀,可真好啊!
上輩子,她是二十九歲檢測出癌症的,也就是說這一世自己要是避不開,還有十一年自由活動的時間。
不算充裕,但安排好所有的一切也是足夠了,說不定還能抽點時間去看看這個世界。
有過上輩子患病跟死亡的經歷,重生歸來,她的心境開闊多了。
孟書蘭捧著鏡子正美滋滋的,便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孟福德聽聞女兒回來了,還哇哇哭,手裡的活兒也不幹了,匆匆往家裡跑。
父親歸來,孟書蘭的眼眶又忍不住紅了,她趕緊放下鏡子擦了擦腳,穿鞋想出去,外面的說話聲又讓她的腳步停下來了。
農村的籬笆土牆並不隔音,母親正在跟父親商量去城裡給她找個高考衝刺班的事。
這幾年,高考的那股勁頭還未過去,各式各樣的衝刺班跟加強班層出不窮,什麼名師教學,大學生學習經驗分享,想要啥就有啥。
可那些都是要花錢的,而且一點都不便宜。
衝刺班的事,還是孟成功寫信回來說的。
小妹決定要復讀,他就有這樣的想法了。
可孟家老倆口一聽那學費,還有女兒進城的吃住行各種花銷,就有些猶豫。
兒子在部隊雖說每個月能有四十多塊的補貼,但他也結婚了,有媳婦,還有孩子要養。
之前何金秋就覺得,等下個學期再看,考試前再安排三個月去衝一衝。
今天女兒回家這麼一哭,她又覺得這事不能再等了。
“也就這一年,讓成功辛苦一下,只要明年能考上,什麼都好了。”
現在的大學讀出來會安排工作的,是鐵飯碗。
孟福德抹了一把臉,點頭道:“這事寫信不好說,過兩天我拎點東西去看看老大。”
孟成功前些年已經調回市軍區了,他們這兒離市裡不算太遠,到鎮上坐汽車,一個半小時能到。
何金秋:“你私底下先跟老大講,華君那裡還不知道什麼態度,要是不樂意,讓他哄著點,商量著來。”
孟成功的媳婦叫徐華君,獨生女,在部隊大院裡長大,性子也是說一不二,有些倔強。
而孟成功呢,大男子思想也重,長期帶兵,脾氣也不咋好。
夫妻倆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愛吵架,目前正處在磨合階段。
孟福德“嗯”了聲,“我知道了。”
到城裡上衝刺班的事就這麼說好了。
只是孟書蘭衝了出來,語言急切又堅定,“爸,媽,這個衝刺班,我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