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在哪呢？”
回到自己居住的獨立小院，楚休仍在思忖這個問題。
待看到已經變得薄如蟬翼的黃金棺槨，他忽然覺得，當務之急，或許不是去找大師兄，而是先處理一下家賊。
天宗大師姐，蘇玉衡。
楚休來到了長安城東城安康坊，這裡有一家如意賭坊。
傍晚時分，賭坊裡十分熱鬧。
不少賭客都賭紅了眼。
楚休一眼就瞥到，身穿黑色蓑衣、頭戴斗笠的蘇玉衡。
黑色蓑衣很寬大，可仍舊無法完全遮掩蘇玉衡傲人的身材。
“這女人，要是不賭，氣質可比嬌媚人妻有吸引力多了。”楚休暗自嘀咕一聲，不動聲色地來到了蘇玉衡身後。
其實，他很好奇，一個通幽境的高手，是怎麼在賭坊裡大輸特輸的。
要知道，修煉之後，伴隨著實力的提升，耳力、眼力都會大幅度提升；同時，通幽境能夠感知到天地之力，甚至是運用。
可以說，只要蘇玉衡想，她可以控制骰子的點數，亦或是牌面的大小，根本無需去猜。
正如楚休、孟小川、慧通同行八千里之時，三人經常在賭坊裡打秋風，基本上就沒輸過。
此刻，蘇玉衡賭的是牌九。
尚未掀牌，楚休眼裡便閃過一抹古怪之色。
他確定，對面三家都沒出老千，可偏偏身為通幽境高手的蘇玉衡，拿到的牌面是最小的。
一連看了六局，楚休眉梢輕輕挑了起來。
六局，蘇玉衡拿到的牌面，最大也僅是老二。
一場都沒贏！
“奇怪。”楚休摸了摸下巴，隨後，他拍了下蘇玉衡的肩膀，“起來，我試試。”
“滾。”已快輸紅眼的蘇玉衡，下意識地暴躁罵道。
“嗯？”楚休雙眼微眯。
下一瞬間，蘇玉衡只覺整個身子像是墜進了冰窟裡一樣，她意識到不對，僵硬回頭，便看到了楚休略顯冷笑的俊朗面孔。
蘇玉衡心頭狂顫，臉上擠出了一抹勉強僵硬的笑容。
“您來。”她當即起身讓座。
楚休輕哼一聲，坐在賭桌前，看向周邊三位賭客，微笑道：“我玩一局，如何？”
“我怎麼感覺你有點熟悉啊？”坐在楚休對面的老賭客嘀咕道。
“有錢就行，管你是誰。”右側的賭客一邊推著牌九，一邊無所謂地道。
左側的賭客低著腦袋，額上浸出了冷汗。
他一早就認出了楚休。
四人一起推牌洗牌，片刻後，各自抓了一副牌。
楚休並未刻意操控，他的牌面最大。
贏錢總是令人愉悅的。
輸錢的三方，除了對面那位沒認出楚休的賭客，臉色不太好看，另外兩人，則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周圍不少賭客，都認出了楚休，他們不是很敢湊近，僅是不停地往著這邊張望著，心裡好奇，那位堪稱立於十九州之巔的十三先生，怎會來賭坊？
“繼續。”楚休微笑。
“好好好。”左右兩側的賭客，連忙賠笑。
坐在楚休對面的賭客，臉色有些難看，他感覺楚休的到來，壞了他的運氣。
在這之前，他一直在贏，而對面的蓑衣客一直在輸。
“以後，不能跟半路上桌的人賭。”這賭客暗道。
楚休在這賭桌上，賭了六次，六次全贏。
對面的賭客不幹了，狠狠地瞪了楚休一眼，餘光瞥到賭坊大老闆瞪來目光，這賭客心頭一跳，暗哼一聲，沒說什麼，悶著臉離開了。
楚休笑了笑，沒搭理這賭客，他轉頭看向蘇玉衡，挑眉道：“你覺不覺得奇怪？”
“什麼？”蘇玉衡悶聲道，她感覺楚休截胡了她的氣運，想著剛剛要是自己接著賭，那六連勝的，就是她了。
楚休沉吟道：“你坐在這裡，一直在輸；我來了之後，便一直贏。”
“要是剛剛我繼續，那贏的可能就是我了。”蘇玉衡皮笑肉不笑地道。
周圍一些人，眼裡閃過了古怪的神色。
他們認出了蘇玉衡，知道這是位老賭客。
甚至，還有人每天都在等著蘇玉衡，一旦蘇玉衡買大小，那些人便會反著買；或許不會一直贏，但到最後，肯定會贏錢的。
“是嗎？那你來。”楚休起身，把位置還給蘇玉衡。
蘇玉衡心跳快了些許，有些雀躍，還有些忐忑，“你確定？”
“我在做實驗，你儘管繼續。”楚休微笑。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蘇玉衡展顏一笑，坐在賭桌前，衝著周圍招呼道，“再來個人。”
一時間，周圍一眾人面面相覷，隨後齊齊看向楚休。
經過這一小段時間的發釀，賭坊裡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楚休的身份。
在普通百姓眼裡，朱雀書院十三先生，和天上的天神，其實沒什麼區別。
即便是頗有勢力的賭坊大老闆，在如今的楚休面前，連卑躬屈膝的機會都沒有。
“老闆，你陪她賭一局。”楚休回頭看了眼賭坊老闆，直接吩咐道。
“好咥。”賭坊大老闆激動的直接破音了，連忙小跑著來到了賭桌旁，先是衝著楚休恭了恭腰，這才坐在賭桌前。
“正常賭即可，不準相讓，也不許出老千。”楚休笑道。
“好咥好咥。”賭桌上，包括蘇玉衡在內的四名賭客，連忙點頭。
片刻後。
蘇玉衡秀麗的臉頰輕輕抽了下。
她又輸了。
“繼續。”楚休吩咐道。
“哦。”蘇玉衡深吸一口氣，她就不信了，她的運氣還能一直這麼差？
又連輸兩局，蘇玉衡心頭著實有些繃不住了。
“讓我來。”楚休拍了下蘇玉衡的肩膀。
蘇玉衡悶著臉，默默起身。
楚休入座，其餘三名賭客明顯緊張了起來。
“正常賭即可。”
楚休聲音溫和。
“好咥好咥。”其餘三名賭客連忙點頭。
大家一起推牌洗牌。
沒一會。
楚休贏了第一局，第二局，第三局。
蘇玉衡秀氣的眉頭擰了起來，心裡鬱悶之極。
“走吧。”楚休站起身，直接拉住蘇玉衡的手腕，邁步離開。
蘇玉衡眼皮子直跳，一顆心變得忐忑起來了。
她這才想起來，這位十三先生，是來這裡抓自己的。
“他應該是看到那黃金棺槨了。”蘇玉衡心虛，原本厚厚的黃金棺槨，被她挖呀挖呀挖的，挖成了薄如蟬翼的一層。
出了賭坊，站在街道上，楚休鬆開了蘇玉衡的手，吩咐道：“把眼睛閉上，在原地轉圈一百次，然後猜猜我所在的方向。”
“啊？”蘇玉衡一時有點發懵。
“聽不懂？”楚休眉梢輕挑。
蘇玉衡臉色一正，當即點頭道：“聽懂了。”
說完，她閉上雙眼，在原地轉起了圈。
“轉完一百圈，覺得我在哪個方向，直接伸手去指。”又吩咐了一句，楚休無聲無息地退離。
“搞什麼嘛。”轉圈中的蘇玉衡，有點發懵，完全不懂楚休在搞什麼。
作為天宗當代大師姐，蘇玉衡的天賦雖然不是最高的，但能夠拜入天宗，她的天賦有豈能差了？
如今的她，實力已經達到通幽境後期，別說是轉一百圈，就算是轉一千圈乃至一萬圈，她基本上也不可能暈向的。
“隨便指個方向就行了吧？”蘇玉衡默默想著，她先是感知一下週圍，沒能感知到楚休的存在，便隨手指向了東邊。
“錯了。”楚休自蘇玉衡西側三百丈外現身。
蘇玉衡撇了撇嘴。
“再轉再猜。”楚休吩咐道。
蘇玉衡麵皮微抽，閉上了雙眼，面對這位十三先生，她根本不敢反抗，尤其她偷了這人的黃金棺槨，心虛的很呢。
又轉了一百圈後，蘇玉衡隨手指向了北面。
“錯了，再轉。”楚休悠悠的聲音傳了過來。
蘇玉衡眉頭微擰，暗哼一聲，聽話地繼續轉圈。
“錯了，再轉。”
“錯了，再轉。”
“錯了，再轉。”
一連轉了九百圈後，蘇玉衡受不住了，她瞪著楚休，悶聲道：“就算我偷了你的金子，你也沒必要這樣折磨我啊！”
楚休咧嘴一笑，身影閃動間，來到了蘇玉衡身前，“回去賞你一根雞腿吃。”
蘇玉衡一呆，旋即俏臉一紅，低頭不語了。
她感覺，這位十三先生的目光，有點炙熱，這讓她塵封許久的心，跳的快了不少。
回到朱雀書院後山，楚休直接找到了八師兄齊奕。
“我好像知道怎樣找到大師兄了。”楚休看著躺在床上、略顯懵逼的八師兄，“就是這法子，有點玄學，我不太確定，想讓你幫忙給我參合一下。”
齊奕冷幽幽地道：“不能等到明天？”
楚休眨了下眼，“這還不到子時，你睡這麼早幹嘛？”
齊奕一臉無語，同時還很無奈。
“說說看吧。”
“我說的玄學，體現在蘇玉衡的運氣上……”楚休略作沉吟，便開始講述他傍晚在賭坊發現的事情，以及在賭坊外做的試驗。
原本還有些無奈的齊奕，眉梢漸漸挑了起來，來了興趣。
“你是想借用她的黴運，選擇相反的方向，去找大師兄？”齊奕笑問道。
“有成功的機率嗎？”楚休問道。
齊奕沉吟道：“運氣一說，確實玄之又玄，就連師尊的態度，也是跟儒聖一樣，子不語怪力亂神。”
“我想試試。”楚休輕聲道。
“可以。”齊奕點頭，“不過，一兩次，具有偶然性。”
“所以我來找師兄，希望師兄能幫我打造一個類似於羅盤的玩意。”楚休看著齊奕，“我讓蘇玉衡撥動羅盤，羅盤指著的反方向，便是我要走的方向。”
“羅盤嗎？”齊奕眸光閃動，默默思忖推演半晌，說道，“我可以用太極六十四卦，給你弄個特殊的羅盤，方位更準確些。”
“那就麻煩師兄了。”楚休笑道。
齊奕道：“你最好先詢問一下，她的運氣是否一直都很差。另外，方位和賭局不太一樣，賭局或許只有輸贏，方位卻不止相反的方向。”
楚休懂得這位八師兄的意思，輕聲道：“我其實也沒報多大希望，我的打算是，先在朱雀書院查一下，若是查不到大師兄的下落，然後再試著用這種法子尋找，另外還可在沿途打探一下。”
“你只是需要一個找大師兄的法子。”齊奕笑道，“不管這法子能不能找到大師兄。”
楚休也笑道：“大師兄若是知道咱們在找他，我相信他會出現的。”
“……”
兩人又交流一二，楚休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其實，他知道，自己有些病急亂投醫了。
“或許，我僅僅是想找個理由，再遊歷一下天下。”楚休躺在床榻上，默默想著。
夜色愈深。
中皇山上空。
武皇人俑懸空而立，正眺望著長安城的方向。
在他身後，是當代大監許諾。
“你說，一個人的運氣，會不會一直很差？”武皇人俑問道。
許諾一怔，猶豫道:“應該會有轉運的時候。”
“轉運…”武皇人俑輕語，道，“這世間有許多事，都是道理講不清楚的。
在無法確定一些事時，靠運氣或許會有奇效。”
許諾道:“臣斗膽認為，靠運氣，不如靠實力。”
武皇人俑點點頭，“你說的不錯，若是他足夠的強，大概無需去找，便能知道那位大先生的下落。”
“大先生？”許諾一怔，旋即反應過來，武皇口中的‘他’，指的應該是那位十三先生楚休。
“可實力不濟時，靠運氣，可能是唯一的方法。”武皇人俑又道。
許諾看了眼武皇人俑的背影，“陛下認為那位十三先生的運氣很好？”
武皇人俑盯著長安城看了一陣，說道:“如果你身邊有個運氣極差極差的人，你說你的運氣，是好是壞？”
許諾想了想，猶豫道:“臣若是跟運氣差的人待在一起，臣的運氣只怕也不會好。”
“這就是你和他的差別，也是大多數人和他的差別。”武皇人俑輕聲道，“賭坊裡，有些聰明的賭客，不會輕易下注，他們會先觀察，觀察誰的運氣最不好。”
許諾心中一動，隱約明白武皇話中隱含之意了。
“陛下是說，十三先生想要藉助某個運氣特差的人，反向帶路，尋找那位大先生？”
“很離譜？”
“很離譜。”許諾點頭，有種想吐槽的衝動。
“朕卻很期待。”
武皇人俑輕語，雙眸深邃如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