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越欽居住在陸府的南園,這邊離前院有點距離,但是清淨雅緻,沒有特殊情況,無人來打擾。他的園子一向是居平打理,居平跟著他時間久,知曉他的喜好,也會察言觀色,所以陸越欽對居平很是信任。
他的園中皆是小廝,從無婢女,侯夫人怕他血氣方剛的年紀憋壞了,時常弄幾個婢子過來,不過都被他打發走了。
今日這個,估摸著又是他那母親弄來的。
陸越欽不動聲色的睨了眼,手指敲敲桌面,示意倒茶。身旁的婢女緊張嬌羞,小臉通紅,方才他看了眼,她整顆心顫抖了下,愈發羞赧了。
她緩緩靠近,規規矩矩的倒了一杯茶,茶倒完人卻沒走,依舊在陸越欽身邊站著,陸越欽沒說話,端起茶聞了下。下一刻,眉頭擰成了川字。
沒有茶香,只有濃重的脂粉味。他本想忍忍,給母親點面子,現在倒好,喝茶的心情都沒了。
陸越欽板著臉放下茶,朝門外喊了聲:“齊卓。”
他身邊有兩個親信,一個是居平,另一個就是齊卓,比起居平溫和的面相,齊卓就要粗獷許多。居平適合辦宅內的瑣事,若是出門在外,則是齊卓好用的多。特別是辦案時,齊卓兇狠的面相往那一站,殺氣騰騰,犯人不打自招。
此刻齊卓聽見陸越欽喊他,立即進門,明亮的光線被他擋住,暗了一片。
“世子有何吩咐?”
陸越欽抬眸,眸光犀利,“沒瞧見院裡多了個人。”
聞言,齊卓看向那婢子,後者身軀一僵,反應過來世子說的是她,手交疊在身前,立馬求饒:“世子息怒,奴婢,奴婢知錯了。”
陸越欽厭惡的眯眼,下頜一抬,齊卓就上前,高大的身軀立在婢女身前,一板一眼的開口:“請。”
先前這婢女是夫人帶來的,他們知曉世子不喜,可也不敢忤逆夫人,便留下了,眼下世子發話,自然要弄走。
人走了,脂粉香卻留下了,陸越欽一呼吸就是濃郁的脂粉味,難聞得很,不如清淡的梨花香,沁人心脾。
陸越欽冷著臉起身,嫌棄的對居平道:“把茶杯換了。”
說完又想起點什麼,補充居:“桌子也換了。”
自家主子有潔癖居平是知道,可沒想到連桌子也要換。他應了聲,二話沒說,扭頭就去辦,順便點了沉香,將屋內殘留的脂粉味散散。
陸越欽再進來,臉色果然緩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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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昏沉,星光點點。
出雲閣廊下的燈來回搖晃,許是今晚風大,晃盪個不停。
徐若雲回來就把自個鎖在門內,整整一個下午,任憑良姨娘在外頭喊她也不理,更不出聲。良姨娘心急如焚,奈何她是自個回來的,身邊跟著的南星也不見人。
她在門外等了好長時間,終於看見南星迴來。
“南星,姑娘去喜宴遇上什麼事了?”
南星也納悶,姑娘扔下她自個走了,她在府中找了一圈沒見人,後來看見大姑娘和二姑娘才知道,她家姑娘早回去了,還把馬車支走了,二姑娘氣死了,當即把南星罵了一頓,順帶罵了徐若雲幾句。
“沒有啊。”南星開始回想,反正姑娘去找孫公子之前好好的。
“就是主君要姑娘去找孫公子,姑娘不太願意。”她實話實說。
良姨娘哦了聲,心下了然,若雲不喜孫公子,奈何主君看中,現在都要上門提親了,再反抗也無用。她一個妾室,沒她說話的份,縱然有心,也無力。
良姨娘靜默半刻,又問:“還有嗎?”
南星仔細想了想,搖頭,“沒有,姑娘得了個珍珠手串時高興著呢。”
那就是不願去找孫公子,生氣了。
良姨娘吩咐南星準備點飯菜,等她氣消了肯出來,就把飯菜端進去,別餓著了。南星誒了聲,立馬就朝小廚房去。
屋內,徐若雲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起先是躲進了被窩,但是快憋死了,她就從被窩鑽出來,在房內來回踱步。
一個下午,總算冷靜下來,她把事情細細想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姨娘肯定不能說,她沒主見,一切都聽徐成義的。大伯和堂姐那,要是她說了,他們會信嗎?
信了,她就攪黃了一門親事,不信,說不準大伯和堂姐會倒打一耙,說她嫉妒,故意冤枉鄭顯超,可能還會說他爹教女無方。
可堂姐怎麼辦?
徐若雲愁眉苦臉,想著要不告訴徐成義,但她又有了顧慮,平日她說話徐成義就愛答不理,現在說這事,她爹應該不信她吧。而且按照她爹想攀高枝的性子,就算信了,也會要她嫁給孫啟良的。
哎,說來她沒證據,也沒第二個人知道。
徐若雲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先不說,等探探徐成義的口風再決定。畢竟這事,超出她能解決的範圍了。
打定主意,徐若雲整個人放鬆下來,緊繃的情緒得到舒緩,她這才發現,一個下午,自己沒喝一口水,東西也沒吃。
她抬頭,望了眼窗外,烏漆嘛黑,不知何時,天黑了。
她開啟門一看,入眼就看見姨娘和南星在房門外等著,一臉擔憂。
“可算出門了,到底怎麼了?”
徐若雲動動唇,知道姨娘擔心了,她開口解釋,“沒事,就是在宴席上摔了一跤,有點疼。”
良姨娘不大信,可她看見徐若雲髒汙的掌心時,信了她。
“手疼嗎?”
“不疼。”
她搖頭,身上還是那件髒了的衣裙,忘記換了,“姨娘,我餓了。”
一旁的南星很快反應過來,“飯菜備好了,姑娘快吃吧。”
徐若雲嗯了聲,拉著姨娘的手,說了好些話才讓她徹底打消疑慮,把姨娘哄走後,南星便將她走後的事情,對徐若雲說了。
她小口喝湯,問南星:“堂姐送的禮給兩位姐姐了嗎?”
南星低頭,“奴婢忘了。”
“明日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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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一場震驚的風月情事讓徐若雲一晚上睡不安穩,牽扯的太多,縱然她想放下,奈何心底想著,所以她一晚上輾轉反側,天光微亮才睡著。
她睡得正香,忽然門外傳來嘈雜聲,她顰眉,翻身繼續睡。
過了會,南星不得已來敲門,“姑娘,你醒了嗎?大姑娘和二姑娘來了。”
一聽是大姐和二姐,徐若雲睡意立即就沒了,她咚的一聲爬起來,快速的穿好衣裙,然後開門。
“是不是因為我昨日先回來的事?”
肯定是,二姐定然要找她算賬了。
“奴婢不知。”
她哦了聲,讓南星把昨日堂姐送的禮拿好,趁著姐姐們來了,好給她們。
徐若雲整理好儀容出來,徐若婉兩人已經等了一會了。
“三妹昨日怎的先回來,可是不舒服?”
徐若婉先開口,倒是對昨天的事沒生氣,徐若千就沒那麼好說話了,過來就把她說了一通。
她趕忙解釋:“昨日摔了一跤,就先回來了,給兩位姐姐賠不是。”
徐若千性子急,說話也不中聽,三兩步過來,就要和她理論,幸好被徐若婉拉著。
“原來是這樣,罷了,不礙事。”
她看了眼生氣的二姐,忙說:“昨天兩位姐姐不在,堂姐就把禮放我這了。”
說完,南星就把兩個匣子拿過來,分別給了兩人的丫鬟。徐若千隨即沒了話說,拿過匣子就開啟看,“就一個手串,她也太小氣了。”
徐若婉沒說話,顰眉瞅了她一眼,“行了,既然沒事,咱們就回去了。”
徐若千站著沒動,當沒聽見她說話,反而看著徐若雲,問她:“你的呢?也是這個。”
她的腦袋懵了,清亮的眼微變,下意識的摸摸兩隻手腕,空蕩蕩的,哪有手串的影子。徐若雲記得昨天是拿在手裡玩的,何時不見的?
她忽略了,反正身上和房間是沒有,肯定是掉了。
粉嫩的臉白了幾分,紅唇翕動,“對,放房間了。”
徐若千撇嘴,譏笑道:“一個手串而已,那麼寶貝幹嘛。”
她動動唇,不敢搭話,怕二姐要她拿出來,但她弄丟了,現在拿不出來。
徐若千盯著她看了片刻,不屑的撇撇嘴,跟著徐若婉離開出雲閣。
兩人一走,徐若雲深呼下,捏著帕子擦額頭的汗,方才真怕她們看出什麼,幸好幸好。
眼下她又擔心另一件事,就是手串在哪丟的?被誰撿到,要是在假山那邊…
不是很容易查出手串是她的。
徐若雲心慌的害怕,隨即回了房間,問南星:“我有多少銀子?都拿出來。”
南星不知她為何驚慌,照她的吩咐把所有的銀子拿了出來。她咬唇看著,可憐巴巴,“就這些。”
“對。”
總共一百兩。
南星解釋:“您的月錢不多,姨娘的月錢也不多,咱們手裡就一間鋪子,還要時不時接濟舅老爺,沒那麼多現銀。”
徐若雲知道她不富裕,可沒想到這麼不富裕,現在只希望那手串不值錢,她好重新買一條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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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穿著粉色的衣裙,粉嫩嬌軟,臉上盡是不捨的表情,她抿唇看看手串,又瞅瞅掌櫃,就是不開口說買。
她盯了好一會,想買,又不捨得。
想不到堂姐送的手串那麼貴,整整八十兩,她不捨得,要是買了,就剩二十兩了。可是她逛了那麼多珍寶齋,只有他家有一樣的。
徐若雲望著掌櫃,想問能不能少點,還沒開口,就聽見樓梯咚咚的響,另一個掌櫃從樓上下來。
說:“哎喲,快把昨個到的東珠拿來,樓上的貴客等著。”
“來了來了。”
徐若雲望著托盤上碩大的東珠,不禁張唇,這麼大的東珠,得要好幾百兩吧。她也就看看。
掌櫃捧著托盤要上樓,誰知樓上的貴客下來了。
“兩位怎麼下來了,小的送上來就成。”
徐若雲抬頭,表情驟變,沒想到是陸越欽。
看見他就想起昨天的事,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她別開臉,餘光忍不住往那邊瞥。
陸越欽頓在原地,狹長的眼眯著,直直的審視她,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動了兩下,慢慢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