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昭將一個信箋遞給他,道:“你去苗疆,把這個交給德善聖女,她說什麼,你做什麼。記住不要讓其他人發現,事成之後回來覆命。”
蕭山潼盯著她遞來的信箋,道:“若是事情沒有辦成,怎麼辦?”
獨孤昭月看著他,陰測測道:“那可是苗疆,事情辦不成,你不可能回得來。”
蕭山潼忽然猛地想起,自己吞進肚的血蠶便是來自苗疆,若是自己不好好辦事,德善聖女一怒之下發動血蠶,自己的下場恐怕比那女官也好不到哪去。
回想起昔日還是十堰門少門主之時,雖日子清苦,但有父母的疼愛,偷得一時閒便遊山玩水,與現在的身不由已,刀口舔血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別。
蕭山潼接過信箋,長嘆一口氣,只覺得手中這小小的信箋彷彿有千斤重一般。
獨孤昭月還以為他是為自己年幼之時被下毒,活不過二十之事煩憂,便安慰道:“德善聖女擅毒蠱術,若你事情辦得好,她說不定心情好,就給你把毒解了。”
蕭山潼無奈一笑,道:“我從小就不是幸運之人,我不覺得這事會有這麼順利。”
。。。。。。。
天下這塊人人趨之若鶩的肥肉,被分成了五塊。
東桃嶺,苗彊,禪堂,暗箋,軒朝各佔其一。
不同於普通武林門派,這五大勢力,除了擁有數不清的武林高手之外,還都佔據了廣闊的土地,擁有自己的權利體系。
這些勢力的領導者,擁有逐鹿天下的資格,而在自己的土地上,他們就是王族。
如今統治苗疆的,有三位王。
無憂聖女,和熙聖女,德善聖女。
蕭山潼此次前去要找的,便是其中之一的德善聖女。
“哎喲!”
車伕的一聲喊將蕭山潼拉回了現實。
“公子啊,前面就是苗彊的地盤了,我是軒朝人,不方便過去,勞煩你下來走幾步吧。”
各勢力之間排斥其他地方的百姓,是再正常不過了。蕭山潼沒有多說什麼,下了馬車,便緩步朝前走去。
進入苗疆後,看著面前車水馬龍的鬧市,只覺得這裡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詭異和危險。
這裡的女人們似乎都很愛笑,整片街區都充斥著她們銀玲般的笑聲。
姑娘們頭上,脖頸,手腕處都帶著精美的純銀首飾,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發出悅耳的叮鈴聲。
集市小攤上賣的藥材,首飾,器具,花鳥蛇蟲都是在其他地方見都沒見過的樣式。
蕭山潼覺得十分新奇,雖想繼續再逛逛,但卻徑直朝一個僻靜小巷走去。
他站在小巷盡頭,沉聲道:“閣下不必躲躲藏藏,大可出來說話。”
一名虯鬚大漢朝他緩步走來,他直勾勾地盯著蕭山潼手中的信箋,問道:“你是獨孤昭月的人,來找我們聖女的嗎?”
蕭山潼本來還想著苗疆這麼大,要怎麼找到這德善聖女,這不就送上門了嗎?
“對,她說要將這信箋交給德善聖女。”
虯鬚大漢盯著蕭山潼,忽然詭異一笑,道:“我就是德善聖女派來接應你的,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我主子。”
走了那麼久的黴運,這次總算幸運一次了。
蕭山潼高興道:“哎呀,我正愁怎麼去找你們呢。”
那虯鬚大漢也奇怪的很,明明是他帶路,卻走在蕭山潼的身後,生怕他跑了似的。
蕭山潼被帶進了一間小屋子,這裡傢俱簡樸,卻無處不散發著奇異的香味。
吱呀——
門被推開,走進一名身著紅紗裙,頭戴牛角銀冠的姑娘。
她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彎彎的柳眉,微翹的紅唇,嫵媚的眼波。
那虯鬚大漢雙手抱拳,無比恭敬道:“聖女萬安。”
還沒等蕭山潼開口,聖女草草打量了他一番,便問道:“你就是獨孤昭月派來的人,說吧,找我什麼事。”
蕭山潼將信箋給了她,道:“獨孤昭月也沒交代什麼事,只是讓我把這個給你,然後聽你差遣就是。”
她迫不及待拿過信箋,讀了起來。
剛看第一眼,她那彎彎的柳眉便皺成了一團。她抓著信紙,仔仔細細將信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又一遍。
蕭山潼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這信紙這麼小,上面也寫不了幾個字,你為何看這麼久?難道,你。。。。。”
聖女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沉聲道:“我怎麼?”
蕭山潼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看這麼久,是不是不識字啊?”
她愣了一下,看著蕭山潼真誠的眼睛,忍不住笑出了聲,道:“我若是不識字,獨孤昭月為何會寫信給我?行了,你大老遠從軒朝趕來苗疆,也累了,就在這好好休息吧,等我有需要再找你。”
虯鬚大漢跟在聖女後面,走出了屋子。
聖女看了一眼屋子緊閉的大門,低聲道:“看好這個不怎麼聰明的男人,絕不能讓他與施德善見面。”
“是,和熙聖女。”
............
入夜,躺在床上的蕭山潼回想起白天的發生的事情,居然不費一絲力氣就找到了德善聖女,不禁覺得自己運氣實在好到有些不真實。
正睡到迷迷糊糊之時,忽然被一陣微弱的敲擊聲吵醒。
有了前幾次被太子追殺的經驗,蕭山潼明顯變得警覺了許多,他騰的一下坐起身,環顧四周,卻也沒看見任何可疑的人。
他又仔細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屋子,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後,又躺回了床上。
呲啦—-
又一次,他真真切切聽到了那陣怪聲。
似乎是指甲刮擦牆壁的聲音。
好像是從地上發出的聲音。
蕭山潼狐疑地看著地板,試探性地敲了敲。
咚咚—-
他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板。
“救命。。。。救我。。。。”
這淒厲的慘叫聲雖十分微弱,卻嚇了蕭山潼一跳。
這地下怎麼還藏了個人?!
左看右看找不到地下室入口,又救人心切的蕭山潼當即拔劍,一劍劈開了地板。
果然,地板塌陷,飛散的木屑紛紛往下落。
待木屑散去,蕭山潼走近了一些,探頭往下看了一眼:“有人在下面嗎,你........”
當看清下面的東西后,蕭山潼只感覺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足底蔓延至頭頂,他不知是噁心,還是恐懼,只感覺腹中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
地板下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密室,密密麻麻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毒物:壁虎,蜈蚣,蛇,蠍子,蟾蜍。。。。它們五顏六色的面板上還分泌著噁心又粘稠的毒液。
一名全身潰爛,身上流著膿血的中年男子用手支撐著,在地上艱難蠕動著,他身上爬滿了毒物,因嘴裡也爬進了蜘蛛,求救聲也變得含糊不清。
他看見蕭山潼砍碎了自己頭頂的天花板,知道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眼含淚花,朝蕭山潼顫顫巍巍地伸出了爬滿毒蟲的手。
“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蕭山潼從震驚和噁心中回過神,為了救人也顧不得他手上流著的膿血發出的腥臭。他俯下身,伸出手試圖抓住他的手,將那他從地窖拉出來。
外面負責看守蕭山潼的虯鬚大漢聽見聲響,衝進了屋子。
“住手!他全身沾滿毒液,除了聖女,現在誰碰了他都會死!”
虯鬚大漢拉開蕭山潼,大聲呵斥道:“你瘋了嗎?!這是聖女練功所需的毒人,別做多餘的事!”
蕭山潼雙拳緊攥,瞪著他,咬牙切齒道:“原來苗疆聖女殘害人命練毒功的傳聞都是真的,你們。。。。。”
又有幾名苗疆少年衝了進來,看著這場景,有些不知所措。
虯鬚大漢低聲對他們道:“快去通知聖女!”
蕭山潼看看地下室那人的慘狀,又看看面前阻止自己救人的虯鬚大漢,怒道:“你們一丘之貉,沒人性的惡魔,就因為這人跟你毫不相干,你就能眼睜睜看著他受盡折磨而死嗎?!”
一聽這話,虯鬚大漢忽然變得異常激動起來,他紅著眼,失控地嘶喊道:“毫不相干的人?那是我父親!”
蕭山潼驚呆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虯鬚大漢掙扎了一陣,還是忍不住朝地下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已淚流滿面。
他直直朝密室方向跪了下去,痛哭流涕地磕了幾個頭,嘶聲道:“爹,您在奈何橋上再等兒子一年,明年便輪到兒子了。”
聖女很快趕了過來,她伸頭往地下看了一眼,眼神像在看一顆悉心照料,卻還沒發芽的種子。
她略為失望道:“都三天了,還沒死。”
那中年男人看見聖女,知道自己再無獲救的可能了,他萬念俱灰地收回求救的那隻手,眼中的希望之光漸漸磨滅,最後癱倒在地,再也沒起來。
虯鬚大漢雖然知道,父親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但他也只是無奈地最後磕了一個頭,道:“爹,來世,不要再投胎在苗疆,也別再出生在這人吃人的亂世。”
他磕完頭,站起身,眼神麻木又無神地看向聖女,道:“聖女,現在怎麼辦?”
聖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不再朝他看一眼,只徑直朝地下室走去。
她將剛剛死去的男人屍身拖了上來,用小刀劃開了屍身手臂。
血一流出,那股奇藝的香氣更加濃郁。
蕭山潼捂著鼻子,濃眉皺成一團。
原來這屋子裡的香氣,是這樣來的啊。
殷紅又有些透明的血液緩緩流了出來,她用早就準備好的大碗接住血液,迫不及待,旁若無人地喝了起來。
那幾個年紀稍輕的苗疆少年哪裡見過著場景?紛紛忍不住噁心,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蕭山潼看著正喝血的聖女恍然大悟,沉聲道:“就說我運氣哪有這麼好,被你們騙了,你根本就不是德善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