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火煙!”邢小九從外頭躍入,聲音帶著焦急。
“東家,城外有火煙了!”
“幾道?”
“四道。”
陳景驚得起身。他與袁四橋的約定,便是四道烽火。
院子裡的人,也跟著紛紛站起,各種武器握在了手上,臉龐上皆是堅毅赴死之色。
“可有馬車?”陳景沉聲開口。
“陳兄弟,離著不遠便有。”
陳景點頭。轉過身,又看了一眼昏迷的夏崇。若是事情順利,他在送大先生出城後,便立即趕回來。
“遮麻面!”太史青拔刀出鞘,厲聲低喝。
十幾個義士,紛紛將麻面遮在臉上。恐牽連家人親友,連著指紋也在牆壁上迅速磨去。
“陳兄弟,只要去了半里,其餘的義士,便會趕來相助。”
“準備送大先生出城。”
平安鎮裡,長街之上,處處都是集合的營軍,奔跑行軍時,甲冑與刀鞘的廝磨,不時發出刺耳的聲音。
犬吠聲又驟然響起,給整座死氣沉沉的平安鎮,平添了幾分殺氣。
“東家,營軍過去了!”
“走。”陳景當機立斷。
袁四橋燒了烽煙,也就是說,將要引許陵君,以及數千營軍出城深追了。如今,便是他們的機會。
“陳兄弟,馬車來了。”
陳景回過頭,看著面前的馬車,沉默了會,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
如先前所料,護著馬車,一群人循著小道繞去西城門。只在半路,便又有十幾人的義士,紛紛加入了行列。
途徑一戶亮燈的人家,有一夜裡出恭的男子,只以為是打家賊,連褲帶都沒系,嚇得跑回了屋子,將門死死閉上。
“黃護衛,西城門那邊當值的人,有無問題。”
死衛黃虎搖頭,“陳兄弟放心,那人是大先生的學生,向來憎惡世道腐朽,不會有問題的。”
陳景點頭,回過了身,看著左右的人。一個個遮著麻面,大多人是黑袍,但亦有不少人,約莫生了死志,並未遮掩,有更夫袍,有江湖袍,那老花娘,甚至還帶了一副弓。
“東家,準備到西城門了。”邢小九說了句,將手摸向了刀。
“陳兄弟,東城門之外,已經是火光沖天了。”黃虎垂下手,緊握兩柄短戟,眼睛微微鼓起。
“一路不見營軍,只怕都派出城了。”
陳景猶豫了下,只覺得心頭有些不舒服。
“西,西城門到了!”走在最前的一個胭脂貨郎,回過了頭,滿臉都是喜色。這種時候,又沒有營軍,只要馬車出了西城門,大先生便能安全。
“先轉入巷子。”陳景凝聲開口。此時貿貿然衝過去,若事有不吉,連回頭的退路都沒有。
“陳兄弟,我認得他,我先過去。”黃虎動作躍起,在四十餘人目光中,往西城門掠了過去。
陳景緊張看著。
不多時,一位將軍模樣的人出現,讓人將兩邊城門,緩緩開啟。夜色中,那將軍還抬了頭,往避身的方向看。
黃虎躍了回來,聲音輕鬆無比,“陳兄弟,如今正是機會,你我快送大先生出城。”
陳景還有些猶豫,“黃兄有無覺得,守哨的人太多了。這事情,原本是見不得光——”
可沒等陳景說完,在面前的義士們,已經護著大先生的馬車,歡喜地往城門外衝去。
那將軍立在晚風中,抱著拳,目光緊緊看向馬車。
馬車只到了城門邊——
“關城門!”一聲刺破夜空的怒喊,突如其來,便如索命的夢魘之音。
轟隆。
兩扇城門,一下子緊緊關閉。
那原本抱拳的將軍,迅速抽出長刀,一刀將最近的一個義士,劈死在血泊中。隨即,他往後躍開了身子,一邊拭著刀刃,一邊痛哭開口。
“老師……還請老師下車,束手就擒。這一次的事情,非我所願,吾對不住老師。”
陳景痛苦閉目。在旁的黃虎,怒吼著提起雙戟,往前殺了過去。
“老師的頭顱,可借我一用。如此,我便能擢升為郡公了。老師的恩澤,吾來生再報了。”夜色中的將軍,聲音愈漸瘋狂。
“圍殺叛黨!”
不多時,隨著那將軍的一聲令下,在後方,又有二三百的營軍,揮刀衝了出來。
陳景終於明白,為何袁四橋要讓他入局。不放心的因素,並非是貪財的田安,而是這位大先生的學生。
“護住大先生,殺出城門!”陳景怒吼開口。
前狼後虎,他們這群人,已經陷入了圍勢。唯一的辦法,只能殺退守城門的營軍,開門出城。
而且,以陳景的猜測,這叛變的狗東西,極可能不想讓功,而是想獨自取了大先生的頭顱,入京領賞。若不然,許陵君早該帶人殺回來了。
“老師啊,你便下車吧,只需一刀,老師便不用撐著殘身,日夜勞累了。”將軍立在夜色中,大笑起來。
“逆徒!”馬車裡,大先生的聲音,一時間聲若驚雷。
“放箭,射死他們!”
衝得最前的黃虎,身中數箭,硬是用雙戟杵地,沒有讓自己倒下。
“送大先生出城,殺過去!”
圍勢之中,四十餘人的義士,死死護在馬車左右,不顧一切地往城門衝。在後頭圍過來的營軍,呼嘯著提刀衝來。
邢小九緊緊護在陳景左右,仗著武功,連連劈死了二三個營軍。
“東家,你看上面!”
陳景抬頭,又是一陣怒意。不知何意,在長街兩邊的瓦頂,那些許陵君的江湖鷹犬,約莫有十幾人,遮著竹笠,繫著披風,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伺機而動。
“漠西五虎,保護大先生!”
義士中,五個江湖高手,輕功掠向瓦頂,與那些江湖鷹犬,迅速殺成了一團。
……
田安站在巷子裡,轉過頭,看向跟在後面,四五十人的老兄弟。這一哨的老兄弟,跟著他許久了。在駝兒山下的時候,駐守的這些年,便一塊吃酒,一塊吃肉,一塊去偷看村裡的寡居婦。
“許——”田安垂下頭,閉著眼睛聲音在抖。
“許將軍有令,西城門營軍叛變,令我等前去誅殺平叛。”
田安復而睜眼,此時的一雙眸子裡,已經多了一種,不可名狀的希翼。
“抽刀!”他怒喊。
四五十人的長刀,紛紛出鞘。
“兆豐營都尉田安,願以此刀,殺盡天下狗賊!”
賊,乃害國之賊。
“殺!”田安臉色漲紅,舉刀下令時,仿如一員天下名將,帶著千軍萬馬,準備衝鋒陷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