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北城的人都知道,曲老爺子當年早年喪妻,人到中年卻忽然再娶,四十多歲生下一對雙胞胎。
而曲淮,便是那雙胞胎中的一個。
他靠得太近,忽然放大的五官惹得人心跳大亂,樂嬈微微顫睫,戰術性地往後退了一腳步,不帶一絲表情地移開了視線。
曲淮:“……”
成,不過是第N次被拒絕了而已。
有什麼關係。
“不叫叔叔也行,叫聲哥哥聽聽?”曲淮退而求其次。
樂嬈抬了抬那如秋水般的杏眸,不知怎的,明明也沒表情,但曲淮就是感受到了鄙視。
深深的鄙視。
“喂,小哭包,我好歹是八千萬粉絲的超級影帝,你這樣讓我很沒面子。”曲淮無奈捏了捏眉骨,站直了身體往回一把栽進藤椅之中,旁邊就是一張上好的實木長桌,這人心情好到在這小花園裡圍爐煮茶。
茶霧嫋嫋,上頭烤著紅棗桂圓也冒著甜香。
樂嬈斜眼,明顯對這個稱呼很不滿意,但糾正起來也沒意義,這人壓根不改。
於是只好動了動唇轉移話題:“他們都在前院。”
曲淮悠然喝茶:“想問我為什麼躲在這兒?”
樂嬈捏了捏指尖:“嗯。”
曲淮不答反笑:“你又為什麼躲來我這兒?”
樂嬈的表情管理崩塌,無奈走過去自己倒了一杯茶慢吞吞地喝著,正當曲淮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又不緊不慢地出聲:“你這裡安靜。”
“我還以為又躲來我這偷哭。”
一如十年前在曲家迷了路那次。
也是那一次,曲淮知道這姑娘是真能哭。
樂嬈側目看了他一眼,有點怒氣,但不多,很快又被自己壓了下去。
曲淮好笑地盯著她臉上那豐富的表情,指尖摩挲著杯口,像是無意提起:“我那小侄子可在前廳等著你呢,你躲來我這,是對他不滿意?”
樂嬈動作微頓,耷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院兒裡很安靜,曲淮閒散的目光掠過她的眼睛,知道這姑娘又在神遊,不免勾唇一笑。
她與世家裡那些大小姐是不一樣的,畢竟是從江南帶回來的姑娘,嬌俏,溫柔,說話時輕聲軟語,杏眸裡時常掛著柔意,曲淮見她的第一眼,便覺著這姑娘好乖。
很乖,嬌嫩,好欺負,好似掐一下就能出水。
可這姑娘一哭,卻又萬分惹人憐惜。
多年不見,她這模樣又出挑了幾分,可見蘇家那對夫婦這些年來將人養得很好。
也難怪,他那小侄子對這小美人念念不忘。
“沒有不滿意。”樂嬈淡淡出聲,迎上他的目光,“只是這麼多人搶,我不想奉陪。”
再者,她不喜歡曲澤沅。
一席話引人深思,樂嬈中途被一個電話叫了去,獨剩曲淮在原地慢悠悠飲茶。
姿態依舊閒散,只是目光多了點冷淡。
曲家老宅是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建築,面積與蘇家相比大了五倍不止,有人在前面帶路,樂嬈很快到了前廳。
只是還沒坐下,便被曲老爺子叫了過去。
“不仔細瞧都瞧不出來這是嬈嬈了。”曲老爺子在歲數上與蘇老爺子相差不了多少,但人看起來卻更神清氣爽些,穿著復古的中式服裝,戴著一副老花鏡,給人一如既往的親和感。
“曲爺爺。”樂嬈走近了輕喊一聲,順便連帶著一旁的老夫人一起喊了,“曲奶奶。”
曲老夫人樂不可支:“有三年多不見了吧,小姑娘長得越發標誌了。”
曲家這位老夫人的脾氣在場沒一個人能琢磨透,雖然被稱為老夫人,但實際年齡卻比曲老爺子小了十幾歲,氣場就擺在那,如今樂嬈得她一句讚賞,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
“那是因為嬈嬈學業比較忙,平時還要準備各種比賽,要不然早來看爺爺奶奶了。”曲澤沅笑呵呵接話,一雙眼睛像是要焊在樂嬈身上似的。
“學的什麼專業?”曲老老爺子笑了兩聲,追問道。
“琵琶。”樂嬈不知道怎麼就被牽起了手,細長蔥白的指尖在老夫人眼裡好似成了藝術品。
蘇曦玉跟幾個好姐妹在一旁憤懣不平,小聲諷刺:“一個破彈琵琶的上得了什麼檯面。”
在場所有人的表情挺豐富,樂嬈沒抬頭看,只是垂眸盯著曲老夫人摩挲著自己指尖的手,也不知怎的,才一個失神,一個翡翠玉鐲就扣上了自己的手腕。
樂嬈瑟縮一下想要抽回手,被曲老夫人摁著:“拿著,你這雙手我喜歡,很適合戴翡翠。”
一時陷入緊張的曲澤沅在聽見這話後頓時喜笑顏開:“奶奶說得對,嬈嬈你就收下吧。”
一時之間,眾人心裡隱隱有了猜測。
這一段插曲是在樂嬈意料之外的,從被蘇家收養之後,她便每隔幾年都會隨著蘇家來這兒,只不過以往曲家二老對她的態度可不像今日這般。
抬眸間撞入曲澤沅的視線裡,她微微蹙眉,琢磨著應該是他在背後做了點什麼。
曲家壽宴,意在為曲家挑選孫媳,既如此,曲澤沅的意見自然至關重要。
這裡長輩眾多,曲澤沅收斂了許多,過來跟她說了幾句讓她宴席散後留下的話,樂嬈點了頭他才沒一直纏著不放。
只不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能讓曲家小少爺看上的人著實引人好奇,前來賀壽的世家小姐們但凡瞧見樂嬈的都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之後,輕嗤一聲。
樂嬈心裡無聲一笑,世家裡的妖魔鬼怪可一點都不比外邊的少。
嫉妒就嫉妒唄,還一副傲人的姿態。
“嬈嬈。”樂慈捏了捏樂嬈指尖,像是猜出她的顧慮,語重心長道,“你怎麼想?”
“這件事情我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爺爺不會讓這門大好的婚事落在我一個養女的頭上。”樂嬈語氣極輕,反而勸慰似的反握住樂慈的手,“不過您要是想知道我對曲澤沅的態度,我想,我應該不喜歡他。”
她喜歡的那個人,遙不可及,是她一輩子都不敢奢望的妄想。
樂慈此前顧慮許多,但真正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時反倒輕鬆了不少:“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至於你爺爺那邊,有我和你明叔叔兜著呢,你別怕。”
樂慈鼻尖忽地泛起一陣酸澀,原本樂慈不說,她便假裝不知道,可此刻竟不知道為何心裡一陣委屈:“我也不願嫁到齊家。”
樂慈眼神閃過一絲驚訝,好半晌才艱澀開口:“好,我們家嬈嬈的婚事,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