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回想了一下謝文載說過的話,便對海礁道:“這事兒哥哥不需要太過擔心。我提醒過表叔公,要謹防金家二房到了長安後,會找藉口帶走金嘉樹。表叔公應該已經放在心上了,不會讓人將金嘉樹帶離周家勢力範圍的。”
話雖如此,海礁也不能完全放心:“若是鎮國公將他接進府裡去住,我將來要找他,可就沒那麼方便了。”當然,最關鍵的是,周圍有太多周家人在的話,他想要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影響金嘉樹,就多了許多顧忌。
如今他去周家三房別莊上找金嘉樹說話,還要注意避開老兵莊子上來的護衛呢。若是金嘉樹直接住進了周家,他還得提防隔牆有耳,說話都得小心些。他雖有自信能哄住金嘉樹,但對於周家那些久歷戰陣的老將老兵,心裡還真不敢太過篤定。
海棠對此倒不是很在意:“哥哥又沒有壞心,不打算哄金嘉樹去做什麼壞事,只管大大方方跟朋友來往就是了。就算讓周家的人聽到你們說的話又能如何?你瞞著周家人的事,金嘉樹也要瞞著你呢。互相騙嘛,誰還虧欠了誰不成?除了這些不能說的秘密以外,你們平日相處時就是真心換真心。哥哥是在真心為朋友分憂,旁人又能挑剔你什麼?”
聽了妹妹的話,海礁不由得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與金嘉樹結交,其實一直抱著功利的心態。眼下金嘉樹正蒙難,茫然無措,他一副熱心幫忙的模樣,自然能感動對方。可虛情假意或許能哄得人一時,卻不能哄一世,時間長了,難免會露出破綻來。到時候,便是再好的朋友,也可能會反目成仇。
若他決心要與金嘉樹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那就該拿出真心來,真正地把對方視作至交,友情才能長久。哪怕日後兩人想法有了衝突,好歹這些年的交情不是假的,遇事也能多幾分餘地。
海礁才下定了決心,便聽得門外有人喚自己。原來是謝文載知道他回家了,派了崔小刀來喚他去說話呢。
海礁回頭與妹妹海棠交換了一個眼色,便抬腳往前院去了。
海棠回屋看書去了。冬日天寒,磨的墨不好使,她便索性減少了練習書法繪畫的時間。就連針線活,她也嫌會凍著手指,暫時放下了。只要祖母馬氏不催,她便樂得清閒。有功夫,她就窩在自個兒的房間裡,盤坐在炕上,暖暖和和地看書。若是無人打擾,她還能順便練一會兒內功呢。
太陽偏西的時候,窗外光線昏暗下來,她放下了書本,做了一會兒眼保健操,便開始活動手腳,打算一會兒趁著還未開飯,到二進院的園子裡去練一會兒武藝。
她熱身才熱了一半,便聽到海礁的腳步聲走近了,感覺似乎心情有些沉重。她心中暗暗納悶,一聽到海礁敲門,就立刻開啟門放了他進屋:“哥哥這是怎麼了?表叔公跟你說了什麼壞訊息嗎?”
“沒有什麼壞訊息。”海礁在桌邊坐了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表叔公告訴我的事,跟你先前與我說的差不多,只是多了許多細節。他老人家知道我關心金家案子的進展,因此特地多說了一些張平貴招供的內容。不過我想問起周家三房的事,他就不肯說太多了,只是隨口聊了些旁枝末節罷了。”
“如果只是這樣,你為何是這副表情?”海棠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表叔公不肯說太多周家三房的事兒,這不是正常的嘛。如今鎮國公府上下都更重視孫家人的陰謀和周淑儀母女倆的背叛,還有西北邊軍中與孫家有勾結的內鬼等等,那可是關係到周家全族安危與前程的大事!
“至於金家的案子,兇手都已經全數落網了,背後主使者、作案經過和證據也都非常清晰,他們自然不會太過上心。若不是張平貴還有用處,他們還得再審問下去,只怕如今人都要移交給長安府衙了。後面審訊、判刑、上報之類的事,周家明面上不會再幹涉,全交由知府去處理。就算表叔公現在不提,你早晚也能從別處打聽到,所以他才不打算再瞞著你。”
海礁抿了抿唇:“張平貴大約也清楚這一點。他就盼著能在鎮國公府多待些時日,不想被移交到府衙去,生怕去了府衙大牢,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先前府衙大牢裡那六個殺手是怎麼死的,府衙至今都沒有查出真相。張平貴本人也只知道,這事兒是杜伯欽那邊安排的,卻不清楚他具體是怎麼辦的。
“杜伯欽如今還好好地做著長安前衛指揮使,周家沒有撤他的職,張平貴如何敢冒險?因此,如今他招供起來也是吞吞吐吐的,不肯爽快交代。為了拖時間,他明知道鎮國公更想知道孫家與內鬼的事,卻拿周家三房的瑣碎訊息來搪塞。偏偏這些事又都與周家族人有關,鎮國公府的人只能耐下心聽著,心裡憋氣得很。”
海棠挑了挑眉,心中猜到了幾分:“周家三房那邊還有什麼夭蛾子嗎?居然能讓哥哥心煩?”她以為海礁對姨奶奶周馬氏並沒有多少情份呢。
海礁卻苦笑了一下,嘆氣道:“倒不是什麼夭蛾子,就是……當初張平貴偽裝成周世成舊部遺孤,進入周家三房之前,馬老夫人對於他的身份,有過一些考量……”
照張平貴本人的說法,他本來沒打算這麼早就進入周家三房的。當初孫家跟他說好的計劃是,他先協助其餘七位殺手同伴解決金家,之後其他人會與杜家莊子的孫家死士們會合,另有任務要完成,而張平貴本人則要接受杜伯欽派來的心腹教導,爭取在幾個月以內,學會一名軍戶子弟應該掌握的技能。等到周淑儀那邊發力,給潁川侯世子安排好將來要歷練的地點,杜伯欽就會安排他提前到那處衛所做準備。如此一來,等潁川侯世子出現在那裡時,看到的張平貴就是一個尋常軍戶子弟,不會起疑心。
周家三房,本該是張平貴殺了潁川侯世子之後預計要藏身的地方。這也能方便潁川侯府將來查到他身上時,直接認定周家三房便是罪魁禍首。而張平貴有杜伯欽暗中接應,想脫身也不難。
但是,由於海家忽然出現在金家兇案現場,周家老兵們插手兇案調查,使得張平貴提前暴露身份。杜伯欽雖派人救了他,卻也擔心會被他牽連,便提前將他塞進了周家三房,把原本的計劃都打亂了。
他的到來令馬老夫人大感意外,倉促間也不知該怎麼安排他的身份。年近歲晚,過年期間親戚走動,外駐將士回家探親,所有親戚、世交家的子侄身份都不能用,容易被熟人拆穿,因此她只好杜撰出一個兒子舊部遺孤的身份來,又讓張平貴少見外人。
這樣的身份令張平貴在周家三房頗受輕視,行動也受限。他向馬老夫人抱怨,她卻反駁回來,說一切都是他來得太突然的錯。她本來是打算讓他做個表少爺的,誰叫他不照計劃行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