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規定不能喝超過一碗的酒,所以宴席結束以後,大家都還很精神。
宋二郎出來便令人收拾集合了,村長一愣,忙迎上來:“宋郎將,現在就走嗎?”
“嗯。”宋二郎點頭,“我們不多耽誤,現在便走,山賊的事情你們也不必擔心了,交給我們。”
村長感激點頭,忽的想到什麼,忙回頭讓旁人送來幾籃東西。
“宋郎將,這些給你們。”村長遞過去。
宋二郎也不推讓扭捏,讓衛兵拿走了。
跟村長告辭,宋二郎又看向那邊的鳳姨方大娘,還有趙寧她們。
“以後的路,你們自己保重。”宋二郎低聲道。
“大人保重。”“大人萬福!”婦人們哽咽叫道。
宋二郎扯了下馬韁,戰馬往前走去。
身後已經整裝待發計程車兵們隨即跟上。
往年這村子,村民們最煩也最怕的就是看到騎馬的人,如今看到這些高高騎在馬背上的軍爺,一個個都說不出的愛戴與欽佩。
士兵們也將脊背挺得更筆直挺拔,戎馬沙場,不就是為了這些目光與榮耀麼。
史冊不會留下他們的名字,但是這些鄉親的眼神會一直留在他們心裡,那是荒荒無望時,最能鼓動他們殺出血路,破開絕望的一個信念。
戰士與榮光,相攜而生。
“等等!!”身後響起一個叫喚。
宋二郎沒停下,回頭看去。
蕭譽冒揹著個小包袱,揚著手:“等等我!大人!”
全村的人都看著他,人群裡起了議論。
蕭譽冒疾步追上來,叫道:“大人,我跟你走吧!”
“你?”宋二郎皺眉,“你好端端跟我幹什麼,回家種你的田去。”
“大人,我可以為你鞍前馬後!我也有抱負的!我做事勤快,腦子靈活,我還有管事的能力,我還識字!”蕭譽冒邊走邊說道。
宋二郎沒說話,打量著他。
蕭譽冒眼神渴望,急切的說道:“大人,讓我跟隨你吧,我想長點見識,我想去外面闖闖!”
宋二郎一勒韁繩,戰馬停了下來,看著蕭譽冒的眼神變得深刻了起來。
蕭譽冒跑得急,忽然停下來,還在大口喘氣。
半響,宋二郎點頭:“那成,你跟著我們吧,自己找個人帶你雙騎。”
“多謝大人!”蕭譽冒目光大亮,“大人,士為知己者死,我定為大人拋頭顱灑熱血!”
“要輪到你拋頭顱灑熱血了,那我這些兵馬得被打成什麼樣?”宋二郎說道,“你不能說點好聽的?”
“哈哈!反正我就追隨大人了!”蕭譽冒叫道,然後往後面跑去,那後面他準備了一條小驢。
幾百人的隊伍,從村道里面走過,很快就出了村子。
絲竹躲在窗後,又氣又急:“小姐,我們真不和他們一起嗎?他們都走了。”
“我就不!”趙嫣氣得不行,“自己又不是沒馬車,我們也自己走,不就是南下的關卡嗎,你現在收拾東西,再去叫那車伕。”
“嗯!”絲竹應道,忙轉身往外邊走去。
“了不起嗎?區區一個從五品的小郎將,你神氣什麼!”趙嫣低聲罵道。
收拾好東西,主僕兩人拉開房門,剛出來就撞見了正上樓的趙寧及蘇舉人,還有碧珠。
趙寧目不斜視,朝另一邊走去,蘇舉人跟在身後,碧珠同絲竹對望了眼,再打量一旁的趙嫣。
趙嫣也在打量她們,眉頭輕輕皺起。
“小姐,這對夫妻倒奇怪,女的老男的那麼多歲。”絲竹低聲說道,“難怪唯唯諾諾的。”
聲音雖低,空蕩蕩的廊道上,卻都能聽到。
蘇舉人腳步一頓,氣得皺眉。
碧珠更是氣惱,回頭就要罵。
趙寧淡淡道:“不管。”
以後說她的人還會有更多,她每個都要管,管得過來麼。
雲天光影漸漸暗下,南去的官道上面,一道樹枝搭建的橫欄,攔在了路中央。
另外一邊,是空蕩蕩的幽洞。
眾人繞開官道,從一旁的河岸走過。
大河朝著東邊奔流不息,越過平野,灌溉青山,與另一條大河相接,交匯在一起,繼續朝東,永不知倦。
夏昭衣和青雲便停在那東邊的河畔上流。
晚風拂來,夏昭衣剛洗淨微乾的頭髮在風裡吹著。
她盤腿坐在樹下,身邊好多小木頭,她手裡也捧著一個,正一刀一刀的削著。
青雲吃了草,喝足水,在旁邊悠閒散步,不時搖晃一下尾巴。
又削了一個,夏昭衣垂下手擱在腿上,抬眸朝遠處的夕陽看去。
青雲回頭朝她看來。
“我還記著他們的名字,”夏昭衣開口說道,聲音很輕很輕,“如果我沒家了,我想要去看看他們的家人。”
青雲輕打了一個響鼻。
“我還想要報仇,”夏昭衣又說道,“可是報不了,皇帝如果死掉了,天下就會大亂,爹爹他不會希望這樣的局面出現,兄長們也會怪我的,還有,我師父。”
“或者,還可以去找易書榮報仇,去找北漠的大元帝報仇,還有陶嵐。”
夏昭衣自言自語的說著,輕輕往身後的大樹靠去。
“以前我沒想過以後要怎麼走,人生要怎麼安排,那是因為我有一個家。爹爹疼愛我,兄長寵著我,我無憂無慮,不需要去思考怎麼生活,有他們就夠了。可是現在,如果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一定要找個事情去做,讓自己有一個能走下去的目標和動力,否則我會垮掉,像是無根的草。”
“其實,還可以去找師父,但還是要先去京城一趟,我必須要查清原因,我不要放過那些人,定國公府,不能這麼無緣無故的就被人亡門絕戶。”
她的聲音一直平淡著。
青雲又打了一個響鼻,朝她走來。
“謝謝你,青雲,”夏昭衣伸手摸著它,“等我長大一些,你就不用這麼辛苦的低下頭了,我的身子會很快長大的,到時候你還要跟著我,好不好?”
青雲沒有反應。
夏昭衣輕輕彎唇,露出一個微笑。
這匹馬,其實就是性情溫順,對於她的話,哪裡能聽得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