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春曉關山客筆趣閣

五、回家

林春曉起身背起包,拖著行李箱往前走了幾步,警車慢慢地朝她開過來。

不一會兒,兩個穿著警服的年輕警官下了車迎過來,主動開口道,“請問剛剛有一個尾號是5578的手機報警,是你嗎?”

林春曉點頭。

“請你帶我們去那個人那兒吧。”

林春曉呃了一下,“他已經走了。”想著剛剛那怪異的場景,林春曉還是說道,“好像精神狀態有些不對,醒來就跑了,叫也沒叫住。”

兩個年輕的警官對望了一眼,“那請你帶我們去剛剛他躺的地方看一下吧。”

林春曉轉身帶著他們來到路邊,指著那裡道,“就是那。”

年輕的警官上前看了一會兒,然後回來跟另一個警官說,“地上好像有血跡。”兩個警官上前蹲下身子,仔細地看了一段。林春曉心裡發緊,也跟著上前看,地上確實有血跡,不多,零星的一兩點,延著那個人走去的方向灑著。

其中一位警官起身問道,“剛剛你有沒有發現他受傷?”

林春曉有些茫然,呆了半響才搖頭,“我,我沒有,這邊路有些黑,再說我也沒有注意。”

“好的,沒事了。”說完遞過一張表,“請您在這上面籤個字吧。”

林春曉接過來看了看,簽了字。

拿過表格,其中一位警官說道,“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您配合的地方,再打你電話,這樣吧,我們先送你去動車站。”

“麻煩你們了。”林春曉回頭看了橋底下那人原來躺的位置,希望自己不是做錯了什麼才好。

到車站的時候是七點四十,依然是人潮湧動,林春曉謝過了警察,揹著包拖著行李箱加入了人潮,或許是剛剛經歷過了一些事,從下午一直開始被封鎖的心鬆動了開來,排隊的時候那些悲傷一絲絲地漫出來纏著她,人潮中熙熙攘攘前後都是人,四面都是聲音,可是她覺得非常孤獨、寂寞,那些悲傷啊,好像就這綿綿不絕的人一樣,永遠沒有斷流的那一刻,林春曉擠在人流當中,麻木地跟著,時間的流速慢得驚人。

林春曉的家,在沿海省份的一個多山地區的縣城,那裡山多路彎,至今沒有通高速,更別提火車高鐵什麼的,高鐵只能將她送到市裡,動車出站時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了,出了動車站還可以看到零星地停著幾輛車,幾個抽菸的男人看到客人從站內出來,迎了上來說:“去哪裡?包不包車?價格可以談。”

大多數客人都是搖手,“不用了謝謝。”

問到林春曉時,她問,“去順城多少錢?”

那人一看來了生意,馬上熱情起來,“您是一個人還是?”他伸頭往林春曉後面看。

“一個人。”

“順城有點遠,去的客人是有,回來要空車,又夜裡了,400。”

林春曉點點頭,“那謝謝你了師傅,我暫時不需要。”

“不要走呀姑娘,去順城的路不好開,400不算多的,你在這住一夜便宜的賓館也要兩三百,路費算一算也不多,走吧姑娘。”

林春曉沒有停下腳步,還是明天再走吧,她剛剛在那邊救了一個人打了一個報警電話,可是那個人卻拒絕了警察,是不是什麼犯罪分子?這件事情提高了林春曉的戒備心,大晚上一個人坐著這種車路上兩個多小時,萬一有什麼事情怎麼辦?她拖著行李箱走出不遠就看到了一個連鎖賓館,進去找了個房住下。

她沒有睡,怎麼可能睡得著呢,不管是在車上還是下車,人來人往,她的注意力分散開來還好點。這會兒一個人待著,過往的一切都爭先恐後地擠了出來。

算起來,她已經有兩年多沒有回到過家了。

兩年前那一次流產,讓林春曉對自己的母親吳心蘭徹底地死了心。

那個流掉了才被自己知道存在的孩子,原本是那個婚姻當中最後的希望,卻因為母親的自私、虛榮,因為自己的愚孝,孩子沒了,婚姻也徹底失去了繼續的可能。

雖然後來,林春曉漸漸想明白,那所謂的希望也只是自己的希望而已,一場婚姻,本來就不是一個孩子說了算的。

只是,縈繞在她心頭的悲涼和憤怒讓她一直遷怒於自己的母親,兩年來,她再沒回過家。誰又知道,原來,兩年後,竟然成了絕別。想到這裡,林春曉滿心荒涼。

母親,那個勤勞、節儉、愚昧的母親,就這樣沒了。

就這樣枯坐著一直到天微亮,林春曉又起身背了包拖著行李箱到門口打了滴滴去客車站,一直到坐在車上,林春曉還是茫茫然的狀態,她無法接受那個活力四射的母親就這樣去世的事實。

客車開上了公路,看著那條那麼陌生又麼熟悉的公路時,林春曉忽然感覺到了害怕,她忽然想掉頭回去,躺進自己的小房子裡,不管不顧,可是靈魂飛走了,軀殼的她毫無反應,甚至她的臉上還有很淡漠的表情,被定住了身體一樣,她只能硬著頭皮看著客車一點一點地逼近那個熟悉的縣城。

到了車站是上午的八點半,縣城裡已經很熱鬧了,人來人往,林春曉沒有叫車,拖著行李箱在又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走,那裡的房子那裡的街道那裡的樹,哪些是過去記憶中的,哪些是記憶中沒有的,近鄉情怯,初中開始她就在這個縣城上學,一直到高中畢業,整整六年。

那時候的理想是,什麼時候能在縣城買一套房子就好了,那時候林春曉的家在離縣城二十多公里的鄉鎮,初中開始住校,印象中家裡一直很窮,兩姐妹和母親吳心蘭,穿得都不好,常常衣服什麼的也靠人家給一些。一直到林春曉結婚以後透過禮金的方式給家裡買了房子,好在那時候梁祺生的母親趙鈴堅持寫了林春曉的名字。

但是林春曉有預感,隨著吳心蘭的去世,關於這套房子的歸屬,還會有波瀾,會有一場大戰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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