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的課件裝進了包包中,嫋嫋回到了宴會廳。
此時,正好看見謝衍和謝遇擦肩而過,謝衍臉上還帶著怒氣。只是見到嫋嫋,這怒氣也就消融,如春風化雨。
“走吧,去解救一下‘被困垓下’的章秘書。”謝衍輕聲調侃道。
章秘書作為公職人員代表,眾星拱月還來不及,自然不可能被困。只是這一次,黎京的兩大本土開發商,似乎卯足了勁兒,要拿下城南土地,現場就開始了遊說。
謝衍過來時,謝遇已經先一步到了。
“章秘書,我這次來謹代表家中老爺子,向您和您的領導致以合作的真誠問候。”
謝家老爺子,華國頂級財閥的掌舵人,跺一跺腳,華國經濟都要扇一扇翅膀。他的面子誰能不給?
章秘書笑容可掬,絲毫沒有架子,“老先生客氣了,領導在我來之前就發話了,如果此次招商引資,能請來昊軒集團,引鳳築巢,互惠互利,那可是黎京之幸。”
章秘書的態度,讓宋璟瑜感到了危機。論資源、拼實力,璟城集團和昊軒集團,一個是螢火蟲,一個是皓月,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可璟城集團的優勢是什麼?“章秘書,黎京是黎京人的黎京,咱們政企合作,心往一處想,力往一塊使,沒有辦不成的事。”
這話相當高明瞭,已經上升到地域。
殷華丞趁機說道:“章秘書,這些年來我們的許多城市千城一面,光顧著學習國外,不是凱旋門就是羅馬、威尼斯,無處安放我們的鄉愁。城南這塊地,是一個機會,國際化的同時,做好在地化,這一點我們郭氏歷來做得都很好。”
“說得好,這也是我們選擇夥伴重點考慮的一點。”章秘書顯然善於和泥,不表態,誰也不得罪。
謝遇摸了摸鼻子,失笑。這兩家本土企業,居然達成了統一戰線,矛頭對準了他這個外來戶,呵呵,有意思。
“呦,宋公子、殷經理,如果我沒記錯,你們兩家都是住宅起家吧。大型文旅商專案操盤過嗎?文旅商和住宅,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章秘書,想想一個擁有強大商業資源的夥伴,未來會給這片土地帶來多少就業和稅收!這可不是一個住宅開發企業能夠做到的。”
章秘書眼神一轉,立刻明白了謝遇的意思。
高明啊,不虧是謝家直系繼承人,一出手就是釜底抽薪。
眾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上下嘴皮一翻,已經殺地焦灼。謝衍便是這個時候加入混戰,“哎呦,大家聊得真是火熱,為我大黎京發展獻計獻策。章秘書你不妨多聽聽,兼聽則明。”
謝衍被家族“發配”到黎京好幾年,這是以東道主身份自居了。
章秘書的目光,從謝衍移到了嫋嫋身上,讚歎不止,“你們這一身華裳,當真吸睛。走在人群中,回頭率很高吧。”
回答他的是嫋嫋。女孩子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我們既然來參加南叔言故居的酒會,自然要穿著南黎的服飾了,這也是對話先賢的一種方式。”
好一個對話先賢,嫋嫋一開口,就足以讓人驚豔。
謝衍在旁附和,“我想,章秘書該是感受到我們的誠意了,把文化穿在了身上,主打一個應景,也代表了我們的態度和決心,勢必擦亮黎京這張文化金名片。”
從立意上來說,這一輪PK,謝衍勝出。
宋璟瑜想到先前秦雯對謝衍的控訴,對他的為人更加不屑,況且當前大家還是競爭關係,“一件衣服而已,怎麼就有文化了?難道文化等同於一件服飾嗎?那二次元豈不是比我們更適合開發?”
這就純屬抬槓了。
嫋嫋輕笑一聲,不緊不慢說道:“《周易》中曾有論述,‘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即三皇五帝將衣冠服飾明晰職級,以做區別來治理天下;《詩經》又言:‘衣冠明貴賤,辨等列,別親疏’。如果你不懂服裝,何以明禮儀,何以表達‘人之為人’,那又如何造出順應人心的……府門宮闕?”
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
為何?這簡直是大家的降維打擊。一件衣服怎麼就衍生出如此多的意思,關鍵是都特麼聽不懂。
謝衍心中拍手稱讚,解釋道:“嫋嫋的意思是,衣裳昭顯時代的印記,是文化之表徵。不僅人要穿衣,建築也有其外衣,冒昧問一句,你瞭解過南黎的建築形制嗎?你研究過南黎人使用的器具和生活方式嗎?倘若連一個像樣的容器都沒有,你拿什麼去裝載好的內容,你又如何證明能做好這個專案呢?”
經過謝衍的翻譯,眾人已經可以理解嫋嫋的意思。
理解不代表認同。
卻聽得殷華丞道:“依謝先生之意,是要復刻南黎建築,甚至再造一個南叔言府邸嗎?這樣照抄照搬,豈不是我輩的悲哀,歷史的退步?”
謝衍向前踏了一步,氣勢陡然提升二米八,“我可沒說照抄照搬。且看帝京前門大柵欄、滬城石庫門新天地,哪一個不是保護基礎上的再創造?衣冠應如此,建築亦如此,住宅思維要不得,商業思維也不可取,文化的思維才是撬動全盤的支點和基點。”
謝遇摩挲下巴,自己的弟弟,似乎發生了變化。難不成從前的紈絝形象,都是扮豬吃老虎,以迷惑眾人?那現在又是什麼,讓他不惜撕開偽裝了多年的面具?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嗎?
“掛在嘴邊的文化,人人都會,如何做出來,才是見真章的時候。”宋璟瑜道。
大家討論地激烈,章秘書那邊不禁深思,他問:“你的名字叫嫋嫋?不知和謝公子是什麼關係?”
“合作者。”嫋嫋回答。
謝衍哈哈一笑,“嫋嫋她是我的品牌諮詢顧問,是個南黎通。做這個專案,少不了她!”
這可真的看不出來,因為嫋嫋那麼年輕。不過章秘書喜歡聽她多說話,便道:“我其實對南叔言瞭解不多,我相信大多數人和我一樣。但黎樾,我們每個人都讀過他的詩詞,你覺得他是個昏君嗎?”
“人性本就複雜,如果他是個單純的昏君,如何守成十年,保南黎百姓十年?重建南叔言故居,自然少不得對這位藝術家國主的研究和表達。我相信,沒有人會比我和謝公子做得更好。”嫋嫋斬釘截鐵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