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嗨領導,天天坐在辦公室吹空調拍屁股做決策,這種鬼天氣,叫我們出來搞什麼基層戶籍民調,怕是有大病!”
歐永和躲在樹蔭下,一抹額頭的細汗,手指溼噠噠的,背後更難受,衣服全黏一起了。忍不住低聲咒罵。
都六點鐘了,太陽依舊高懸,沒有半點要下班的意思。
旁邊的老民警周建臉色平靜。
雖然天氣難頂,但是更惡劣的環境他都體驗過,對比起來,現在這情況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再說……
有太陽可比沒太陽安心多了。
想到這,周建下意識觸碰口袋裡的配槍。
這次調查活動,上面要求籤署保密條例以及配發武器,說明事情非比尋常。
一開始他也以為是抓犯人,後面才知道不是。
想起局裡那有點離譜的傳言,他雖然不太相信,但是也多了一份警惕心理。
身為一線幹警,這麼多年工作下來,或多或少碰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不刻意去想,不刻意去猜,碰到儘量躲著點,魯莽只會死得更快。
“小歐你這身體素質差了點,平時最好還是多鍛鍊。”
聽到這話,歐永和臉色訕然。
他一個村委會的臨時工,平時上班摸魚打遊戲,下班回家專職打遊戲,哪有什麼時間鍛鍊啊。
健身環買了都快半年了,現在還在角落裡吃灰。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旁邊前田村村長陳貴賢笑呵呵不說話。
他是莊稼漢,看那黝黑的膚色就知道,這點太陽對他來說,小意思了。
也就現在養尊處優的年輕人才會覺得曬,要是下午三四點去到田裡,怕不得曬昏過去?
……
“算了,不歇了,趕緊弄吧,最後一條村了,弄完好早點下班。”
歐永和喝完保溫杯裡最後一點水,把水杯塞回腰包,客氣地跟周建還有陳貴賢招呼一聲,三人開始行動。
這事還得從昨晚趙義的線索彙報說起。
為此,蔡泉專門找椹川執法機關,從各區借了80名警力,橙縣本地再出一部分,然後再有100名各村委指派的志願者,加上各村村長協助,組成三人基層民調小組,逐家逐戶上門排查。
“務必做到家中現住人員一一登記在冊,不漏一人!”
這是原話。
有一說一,這力度相當嚴格了。
大家接到命令時,都懷疑是不是要找什麼A級通緝犯,個個心裡打鼓。
特別是搭配警員這點,讓人不免多想。
“千萬別讓我碰到啊,我還年輕,可不想英年早逝,做英雄的機會還是留給別人吧!”
歐永和心裡嘀咕。
此前他們已經調查登記完隔壁兩條村子,前田村是今天最後一站。
如果順利的話,晚上9點前能夠忙完。
……
陳景樂在臥室打遊戲,聽到屋外有人喊門,連忙跑到窗邊往外看。
“景樂在不?是我啊,你桂賢叔公。”
“是村長啊,稍等下,我下去開門。”
他從樓上看到村長旁邊還有兩個陌生人,心裡奇怪。
開門讓人進來後,陳景樂就問:“這麼晚了,請問有什麼事嗎?”
歐永和忙說:“我們是來做基層民調的,麻煩你配合一下。”
民調?
陳景樂疑惑,看著眼前兩人,一個穿警服,一個穿紅馬甲,猶豫著問:“方便看下兩位的工作證嗎?”
歐永和有些不樂意地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志願者證。
周建倒是很乾脆。
看過之後,陳景樂將證件還回給二人:“不好意思,最近不是下鄉宣傳防詐騙嘛,我就多嘴問問,以防萬一。請問需要我配合做什麼呢?”
周建笑呵呵:“沒事,小同志警惕性挺好的。”
歐永和展開登記名冊問:“請問你們家一共幾口人?”
“四個,我爸媽,我,以及我妹妹。”
“都在家嗎?”
“不,他們都在外地,就我一個人在家。”
歐永和沒說話,看向陳貴賢。
老村長點點頭:“是的是的,他爸媽都在禪城工作,妹妹在省城讀書,平時就他一個在家住。”
周建詢問:“方便讓我們進屋看看嗎?”
陳景樂雖然心中疑惑,不過出於對人民警察的信任,點頭:“可以,沒問題。”
四人進屋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全看了一圈,確定沒有問題。
陳景樂又在名冊上寫上自家成員姓名。
“打擾了,沒有問題,我們先去下一戶了。”
“好的,辛苦了,再見。”
目送三人出門,陳景樂才返回屋裡。
稍微走遠些,周建才說:“小夥子挺有禮貌的。”
陳貴賢呵呵笑:“是啊,我們村難得的重點大學生,人品才情都是一等一的。”
“那為什麼不出去工作?”歐永和奇怪。
“據說是做什麼自由職業的,我也不是很懂。”
周建恍然:“現在很多年輕人是不喜歡打工,自己搗鼓自媒體之類的,輕鬆是輕鬆,但是不穩定。”
“確實,穩定很重要啊。”
靠天吃飯的莊稼漢對此深有體會。
……
“阿區在家不?”
聽到外面有人喊,然後是一陣話語喧譁。
陳振基從房間裡出來,看到一個老民警跟一個紅馬甲志願者模樣的年輕人走進院子,心有疑惑。
老村長慣例介紹一下。
陳振基他爸拿起筆,在名冊上面寫自己家庭成員的名字。
周建則在得到允許後,進屋檢視情況。
不過當他走進客廳,目光徑直落到掛在牆上的一枚三角符上,明明外表平平無奇,卻又感覺非同一般。
這是一名有著二十餘年工作經驗的老幹警的直覺。
陳振基疑惑:“警察叔叔,有什麼問題嗎?”
周建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笑笑:“你這個符,跟我們那邊的不太一樣,想問問哪裡求的?”
“這個麼,觀音廟裡求的。”
“觀音廟?”
陳振基笑容燦爛:“對啊,橙縣觀音廟很靈很出名的,你不知道嗎?”
周建微笑:“我是紅坎人。”
“哦,那不知道很正常。”
周建收回目光,在陳振基的陪同下,檢視了一遍屋子內外。
目送三人離開後,陳振基笑容收斂,進屋拿手機給陳景樂發了條訊息:“剛有兩個人跟村長來我家,說是做基層民調,其中那個老警察注意到我掛在鏡子下的鎮宅祈福符,還問我哪來的。我感覺不對勁,就說是觀音廟裡求的。”
“原來如此。”
陳景樂先前還奇怪怎麼突然搞基層民調,此刻隱隱有眉目了,回覆說:“沒事,注意到就注意到吧。”
他從來不敢低估國家機器的力量,只是不清楚那邊什麼態度罷。